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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蘭·羅伯

 木蘭貓不睡 2017-11-06

在中國,有人按諧音的習慣稱呼羅伯-格里耶為“蘿卜加點葉”。圖為羅伯-格里耶 2005 年在云南大理的一個市場(攝影:陳海平)

今年的“上海國際文學周”和“上海書展”舉行之際,已故的阿蘭·羅伯-格里耶(Alain Robbe-Grillet)也迎來了他的 92 歲“生辰”(8 月 18 日),并通過他的出版人、譯者和年輕的研究者,又一次回到了中國?!傲_伯-格里耶在中國”、“法國‘新小說’與我的翻譯生涯”、“我所認識的阿蘭·羅伯-格里耶”、“新小說的誕生:從貝克特到羅伯-格里耶”、“阿蘭·羅伯-格里耶對他的(新)讀者的期待”、“伯努瓦·皮特斯對羅伯-格里耶的采訪”,一系列講座、對談和放映活動幾乎涉及了他的方方面面。

但是要如何對不那么熟悉現(xiàn)當代文學的讀者提起這位 6 年前去世的法國作家呢?尤其當他所代表的“新小說”似乎也已是上個時代的文學潮流,而他執(zhí)導(dǎo)的電影更加小眾且晦澀難懂。

除了在“新小說派”的隊伍中指認瑪格麗特·杜拉斯的大名,阿蘭·雷乃(Alain Resnais)的《去年在馬里昂巴德》可能是個相對比較好的“中介”。在這部同樣抽象但知名度非常高的電影中,羅伯-格里耶擔任編劇。他不僅創(chuàng)造了影片中的世界,還注明了攝影機的運動及取景,“沒有給導(dǎo)演講故事,只是逐一描述了鏡頭的結(jié)構(gòu)”。除了雷乃之外,此后再沒有一個導(dǎo)演愿意如此被編劇擺布,所以羅伯-格里耶只能通過親自拍攝來實踐他的電影觀念。他曾對臺下的中國聽眾說過,“有志研究人類思維的人應(yīng)該既寫小說,也拍影片。”

早在上世紀 60 年代初,《世界電影》雜志的前身《電影譯叢》上,就有一組介紹《去年在馬里昂巴德》的文章,不過是把它作為資產(chǎn)階級文藝代表加以批判。到了 70 年代末 80 年代初,現(xiàn)代主義在國內(nèi)文藝界逐漸升溫,羅伯-格里耶和“新小說”才真正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對象。在 1984 年首次受邀訪問中國之后,他在隨筆中說他已成為在中國被翻譯得最多的在世法國作家。

在那個年代開始閱讀羅伯-格里耶的人中,就有后來以引進和接近他為榮的陳侗。自 1993 年以自費形式出版《重現(xiàn)的鏡子》以來,陳侗陸續(xù)組織出版了作家的早期代表作之外的每一部作品,甚至非作品,包括羅伯-格里耶妻子卡特琳娜的《新娘日記(1957-1962)》。同樣作為作家的卡特琳娜,她的日記事無巨細地記錄了他們夫婦與當時的文壇名流的會面,各人之間的權(quán)力斗爭和文學上的爭執(zhí),為文學史研究提供了重要材料;而他們的性生活、虐戀以及與出版人熱羅姆·蘭東的三人關(guān)系等等更吸引眼球的情節(jié),則成了閱讀他某些作品或作品中某些段落的上下文和注解。

今年十月,與卡特琳娜來中國巡回演出杜拉斯的戲劇《薩瓦納灣》同時,湖南文藝出版社還將出版阿蘭和卡特琳娜·羅伯-格里耶的《通信集(1951-1990)》,以及卡特琳娜的回憶錄《阿蘭》,這兩本書都被陳侗納入了新的“新小說研究叢書”,盡管它們更多的內(nèi)容只是關(guān)涉作家夫婦的私生活。這些私密、赤裸的信件和回憶證實了卡特琳娜所說,“從來沒有見過比他更有激情、更有感情的人”。

羅伯-格里耶隱秘的魅力

阿蘭和卡特琳娜,共同生活超過半個世紀,說是夫妻,更像同謀,假面舞會的東道主,他們相識于旅途,箱子里裝著繩索、鏈條、鞭子和碎玻璃,當然還有所有的美好記憶。他們相信,創(chuàng)造也就是“為所有人爭取娛樂和肉體享樂的權(quán)利”。

阿蘭·羅伯-格里耶(1922—2008),生于法國布雷斯特,法國國立農(nóng)學院畢業(yè),曾在法屬當過農(nóng)藝師,上世紀 50 年代開始文學創(chuàng)作,后來也拍電影,是著名的“新小說”的代表人物,也是這個“團體”最重要的發(fā)言人和理論家。

這個簡介雖然基本交待了作家的身份,但對于今天的二十幾歲的年輕讀者來說,可能什么看點也沒有。我們現(xiàn)在換一種說法試試吧:

阿蘭·羅伯-格里耶,生于 1922 年 8 月 18 日(歷史上的今天?),雖然有農(nóng)學院的文憑,最后還是放棄了農(nóng)藝師的職業(yè),專心從事寫作,偶爾也拍電影,有時還弄一些不需要什么專業(yè)造型技術(shù)的繪畫。批評界將他的書和一些同樣屬于午夜出版社作者的書稱做“新小說”,于是他們就利用這個名稱掀起了一場文學革新運動。不過,由于羅伯-格里耶主動擔當了“新小說”的理論和宣傳工作,致使該團體的某些作家—例如杜拉斯—認為他搶盡了風頭而顯得并不十分配合,不承認自己是什么“新小說”。

如果說這個帶有八卦色彩的介紹還是顯得有些遠離時代,我們還可以嘗試更加直接一些的:

阿蘭·羅伯-格里耶,2008 年離世的法國作家和電影導(dǎo)演,只活到 86 歲,比他預(yù)計的壽命短了很多。他生前留下的作品沒有多少人看得懂,因為它們是反巴爾扎克式傳統(tǒng)敘事的,沒有迭宕起伏的故事,人物也缺少真實的性格和遭遇。但是,20 世紀的文藝思潮培養(yǎng)了一批喜歡別出心裁的讀者和批評家,他們盡管不一定真正喜歡羅伯-格里耶的作品,或者干脆就沒有讀過,但是他們欣賞他的理論和態(tài)度,他因此而變得特別有名,尤其是在法國以外。

以上的敘述中始終看得見一個空間維度,即通過爭議而形成的世界范圍的影響。這時,我們就看到了一個不同于博爾赫斯或者納博科夫的環(huán)游世界的作家的形象:他的游歷就是寫作本身,作品的推廣和理論的宣講又增加了游歷的機會,然后其中的發(fā)現(xiàn)和歷險又再一次推動了寫作。

如果我們只是把羅伯-格里耶想象成皮埃爾·洛蒂式的游記作者,就無法解釋那些相同的畫面和意象為什么一會兒出現(xiàn)在世界的這一頭,一會兒又出現(xiàn)在世界的另一頭。在《重現(xiàn)的鏡子》還沒有出版,作家的密碼還沒有公布之前,我們對種種翻來覆去的意象似乎已經(jīng)表示了懷疑,甚至感到有些厭倦了。碎玻璃,被綁的女俘,一只而不是一雙鞋子……我們以為它們不是從現(xiàn)實中來的,所以也就不可能對現(xiàn)實產(chǎn)生任何作用。然而,如果有一些故事屬于自傳的素材同時又合乎創(chuàng)造的邏輯,那么它們就足以證明其他的故事也都可以解釋創(chuàng)造者的行為。

“我熱愛旅行”—既然羅伯-格里耶在《旅行者》的序言中這么說了,我們就應(yīng)當把它視為撬動整座青銅—他曾經(jīng)如此形容他的寫作目標—的支點。旅行不是每一個人必須去實踐的一種生活,因此支配旅行的主要還是性格。影響新小說發(fā)展的兩個主要人物,羅伯-格里耶和熱羅姆·蘭東,前者對旅行樂此不疲,后者則持強烈反對態(tài)度。奇怪的是,蘭東似乎從來都不反對羅伯-格里耶去旅行。或許蘭東比羅伯-格里耶本人更清楚,他的那些書是完全靠了旅行才能寫出來的?!断鹌ぁ贰ⅰ陡Q視者》、《紐約革命計劃》、《幽會的房子》、《不朽的女人》……幾乎所有的作品中都沒有作者的生活地巴黎的影子,只看得見、香港、紐約、伊斯坦布爾……

“我熱愛旅行,”羅伯-格里耶在《旅行者》的序言中繼續(xù)寫道,“前行在陌生的土地上,迎接困難的作品(一個著名的、莽撞的思想家的作品,或者是晦澀的、未完成的敘述,總需要我自己也在里頭掙扎)……”

讓我們看看伊斯坦布爾是怎么來的吧,這或許就是“旅行者的愛與欲”的源頭:

“1951 年夏天,在創(chuàng)作《橡皮》的時候,我寫到第 40 頁時便卡住了。我從《戰(zhàn)斗報》上看到了一則組織學生去土耳其旅行的小廣告,隨后憑著一時的沖動離開了布雷斯特?!闭沁@次旅行,羅伯-格里耶在火車上認識了長得像孩子的卡特琳娜,他們結(jié)婚了,并有了重回伊斯坦布爾的電影《不朽的女人》。這是他的第一部真正屬于自己的電影,片中既有明信片式的異國情調(diào),也有現(xiàn)實的輪船、港口和人群,它們漸漸地向鐵鏈、柵欄所體現(xiàn)的“象征意義”過渡。這個象征就是愛與欲,即僅僅起到想象作用的色情。

阿蘭和卡特琳娜,世界上兩個最有名的姓羅伯-格里耶的人,共同生活超過半個世紀,說是夫妻,更像同謀,假面舞會的東道主。他們相識于旅途,箱子里裝著繩索、鏈條、鞭子和碎玻璃,當然還有所有的歷險和美好記憶。他們相信,創(chuàng)造不是別的,就是“為所有人爭取娛樂和肉體享樂的權(quán)利”。

1998 年,羅伯-格里耶與妻子卡特琳娜第二次訪問中國時在漓江的游船上 (攝影:陳侗)1998 年,羅伯-格里耶與妻子卡特琳娜第二次訪問中國時在漓江的游船上 (攝影:陳侗)

親愛的阿蘭

本文為卡特琳娜·羅伯-格里耶為她的回憶錄《阿蘭》所寫的前言。原書由法國法雅爾出版社出版,中文版將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

不,阿蘭不是如其所寫的那樣死于肺炎,而是死于一次心臟病發(fā)作。有什么要緊呢,既然不管怎樣他都死了?

不,阿蘭不是《世界報》的訂戶。有什么關(guān)系呢,既然他事實上是每天都看《世界報》?

不,阿蘭不是因為對正式儀式不感興趣才沒有去參加杰羅姆·蘭東的葬禮,因為蘭東的家人堅持要保持私密;阿蘭只是在其葬禮過后才得知他的死訊。等等,等等。

這些小小的錯誤,對于他去的那個世界,有什么要緊的呢?這些記憶的劃痕,健忘的時光會無情地抹去,甚至也許連阿蘭的存在和他“小小的工程”也會隨之而去。然而,然而……

但是,我活著,當場并立刻(hic et nunc)和我相關(guān),此時此地。對我來說,這些不是事實的劃痕,不是它們看起來那樣無關(guān)輕重,而是傷口,會傷害仍然鮮活的記憶。

我們過去肩并肩走著的時候,阿蘭偶爾會用一只手在我肩上撐一會兒。我沒有在意;然而,時間流逝,他的這個動作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沉重。

那天晚上,從一個餐館走出來,我們必須穿過馬約門廣場才能回家。我們通常是從一個比較方便的地道穿過廣場。因為阿蘭怕爬那個必須要上的坡—盡管那個坡度很小—所以他更喜歡繞個圈子。他比平常更重地撐在我的肩膀上,走上那條馬路;我們數(shù)著步子前進;一走到一個可以扶的地方附近,他馬上放開我,緊緊抓住那個支撐點喘口氣……我們就這樣在寒冷和夜色當中,默默地前進,從一個扶手到一段圍墻,從一段圍墻走到一個樁子,越來越慢,停得越來越久。他沒有抱怨,但是我看到我們到了一塊開闊的地方,沒有可以稍微休息的地方。廣場的那一端在我眼中是那么遠,那么遠,無可企及。

我覺得阿蘭要垮了,要倒在人行道上了。我想哭了。但是,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我們終于—在多長時間之后?—到了我們電梯的門前。這段緩慢行走的經(jīng)歷,我回憶起來無法不喉嚨哽咽。阿蘭有心臟病,他兩個月以后就因為心臟病而去世了。不是因為肺炎。

即使這本書不是照著阿蘭的生活臨摹下來的,他的生活還是在其中占有分量;是“受其影響”:受到他的身體、脈動、時代風氣、廣為人知的大事的影響,也受到那些小事、表面看起來沒有意義的日常小事、秘密的影響。我之所以要在那打開一道門,是想給我的行為一個理由。

那堆平常的事物和這本書有什么聯(lián)系呢?比方說,在一個柵欄床、《偷窺者》和一大盆果醬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呢?也許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我在猶疑中留下了這些生活的快照,這些生活的碎片,夫妻間的私事,“洗衣票”,就那么原原本本地,毫無等級區(qū)別,讓某個可能的傳記作家去使用(如果他覺得有需要),去嘗試給這些不可能有內(nèi)在聯(lián)系的東西找到假想的關(guān)聯(lián)—也許這種嘗試是徒勞的。

我本該嘗試。于是就是這個了。

我所記得的阿蘭·羅伯-格里耶

今年的“上海國際文學周”和“上海書展”舉行之際,已故的阿蘭·羅伯-格里耶也迎來了他的 92 歲“生辰”(8 月 18 日),他的出版人、譯者和年輕的研究者,回憶起與作家的交往。

伯努瓦·皮特斯(Benot Peeters ,法國作家、文學研究專家、出版人)

我記得 18 歲第一次見到阿蘭·羅伯-格里耶時,我是多么愚鈍和羞澀,那是在午夜出版社,在我寄給他我的第一份書稿幾天后。

我記得阿蘭·羅伯-格里耶 1975 年七月在以他為主題的塞里西研討會上。他端坐在報告人身后的扶手椅上,每當覺得報告人誤入歧途,他就向圖書館里人數(shù)眾多的觀眾眨眼睛。

我記得同一年,阿蘭·羅伯-格里耶看著我身邊的一位同仁消瘦、嚴肅的臉說:“我的研討會上竟然有卡夫卡,不過是小時候的卡夫卡?!?/p>

我記得和阿蘭·羅伯-格里耶在散步時,他中斷關(guān)于文學的談話,讓我注意看一棵樹或一株植物,說出一個深奧的名字,但我們很快就忘了。

我記得《一座幽靈城市的拓撲學結(jié)構(gòu)》出版后第二天,阿蘭·羅伯-格里耶在午夜出版社的小辦公室出其不意地接待了我和朋友 Jean-Christophe Cambier。他聆聽我們這些年輕人的意見,仿佛年輕人才是最重要的。

我記得好多年后,阿蘭·羅伯-格里耶檢查我拍攝的采訪影片,每次他對自己說的話感到滿意就點點頭。我記得他沒有要求做任何刪減,除了我在關(guān)于《橡皮》的談話結(jié)束后做的最后一段陳述,他解釋說:“你知道,別人會覺得你贏了。”

我記得阿蘭·羅伯-格里耶和他驚人的文字記憶力,他能即興背出幾頁的福樓拜、巴特、雨果、安德烈·布勒東—還有《稅法通則》的第一條。

我記得阿蘭·羅伯-格里耶嘲笑司湯達說的五十年后人們才能理解他。“太謙虛了!我呢,要到三個世紀以后,人們才能開始明白這部巨著在說什么?!?/p>

我記得阿蘭·羅伯-格里耶談起他的“小活計”。

我記得阿蘭的胃口,他對吃、喝、思考和生活的胃口,直到生命的最后。我記得他想成為百歲老人—“好煩死”那些隨大流的人。

我記得阿蘭的笑,他低沉動人的聲音,偶爾的結(jié)巴。

我記得阿蘭和卡特琳娜—阿蘭對她說話時,突然變得溫柔。

余中先(翻譯家,《世界文學》主編)

1984 年,阿蘭·羅伯-格里耶第一次來中國訪問,我陪他們夫婦游故宮。從三大殿溜溜達達地出來后,我們坐在一個石階上歇腳。

不遠處也坐著一老一少,見我們談笑風生,便把目光轉(zhuǎn)來瞧我們。羅伯-格里耶仔細地打量了一會那二位,便對我們說,那是師徒倆,“我想老先生怕是個搞藝術(shù)的。”

老人約摸五十來歲,黑紅臉膛,戴一頂舊草帽,粗布衫。

神了,羅伯-格里耶竟然還會看相!

我瞅了個空,上前與那個戴草帽的老頭搭訕。當我客氣地問老先生供職何處時,他說他是山東某師范學校的老師,教繪畫。

果然是搞藝術(shù)的。羅伯-格里耶的眼睛實在夠“毒”。

羅伯-格里耶的出名在于他對物的純客觀描寫,對物的準確記錄。也許因為早年當過農(nóng)藝師,后來又是電影家,他寫小說時描寫物體時特別細致。如明暗、色彩、位置、距離等視覺藝術(shù)概念,在他的筆下以細而又細的描寫體現(xiàn)出來,有時甚至到了不厭其煩的極致。

由于觀察的細微,羅伯-格里耶能獨具慧眼,把常人視而不見的東西細細地狀寫出來,甚至還把它與它所引起的聯(lián)想、想象、幻覺混起來寫,寫得以假亂真,使人難辨真?zhèn)巍?/p>

歐托·卡爾(Otto Karl,法國哲學家、多媒體作者)

我是通過書、電影、諸多理論貢獻,以及視聽出版物認識阿蘭·羅伯-格里耶的,我研究、收集這些資料,有時不知疲倦地查看,感受與他、他的思想—在我看來有很強的哲學性、豐富的知識,以及幽默、鮮活的創(chuàng)造力—作伴的愉悅。我認識阿蘭·羅伯-格里耶是通過親自走訪他童年的居住地和其他生活過的地方:布列塔尼,諾曼底,巴黎,也通過拜訪他那幸運的必不可少的人生伴侶,他的妻子卡特琳娜·羅伯-格里耶??ㄌ亓漳仁紫认蛭页ㄩ_熱情的大門,隨后是巴黎寓所的大門,接著是那有名的鄉(xiāng)間城堡(諾曼底)的大門,我三年前曾經(jīng)常去那個公園,卻從未參觀過城堡,這個阿蘭曾經(jīng)珍愛有加的生活地。是的,我認識阿蘭·羅伯-格里耶是因為我迷上他的作品,他既現(xiàn)實又夢幻的人生,記錄他與人往來的公開或私人文獻、證明,這些是卡特琳娜珍貴的物價之寶。于是,我這樣認識了阿蘭·羅伯-格里耶,他的身影和他的詩意如今已伴我多年,自從我們相識,自從我認識了……

陳侗(藝術(shù)家,出版策劃人)

1998 年,我陪同羅伯-格里耶夫婦在海南旅行。一天早上,我托翻譯告訴“老羅頭”(我們那時候私底下都這么稱呼他),說我想利用每天吃早餐的機會給他提一些文學上的問題。翻譯很快回來,說老羅頭認為這是一個愚蠢的想法。真的嗎?他真的是這樣說的嗎?千真萬確,翻譯說。我大惑不解,并有些感到傷了自尊,也就沒有勇氣敢再多問。兩年后,我去諾曼底的城堡拜訪羅伯-格里耶,談話中他主動提到那次的翻譯,我便順勢問起早餐時提問的那件事,想搞清楚當時翻譯是否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他聳了聳肩膀,或者是眨了眨眼睛,說我的翻譯的確沒有完整傳達他的意思。他的本意是,吃早餐就是吃早餐,討論問題就是討論問題,兩件事不能混在一起。很好。我從這里學到了很好的生活守則。后來,因為終于明白他的另一個生活守則—講座前不吃東西只是為了好好享用美食,所以我也就單純從“吃的美學”去理解他的意思了。這樣一來,很多關(guān)于他吃喝的生活故事就集中到了一起,而這些可都沒有以自傳素材的形式在他的作品中出現(xiàn)過。說到底,它們僅僅是關(guān)于“胃口”的嗎?不,除了食欲本身,吃的美學有時候也折射出其他的觀念。在這里,我不得不又一次提到 2005 年的那個戲劇性場景。那是在北京,在一個頗為盛大的官方儀式上,晚宴似乎就要開始,只是人們還不敢入席,因為臺上的十幾位中法官員還要一個個輪著講話。不知是出于饑餓還是出于對儀式的不在乎,羅伯-格里耶,這位被臨時指派的法國作家代表團的團長,眾目睽睽之下獨自一人坐在大圓桌旁,領(lǐng)口塞著白色餐巾,身上裹著一塊從殷勤的文化處主任身上取下的紅色披肩(他從來都畏懼冷氣?。?,慢條斯理地將桌子上的食物一點點運到自己的盤子里,再由盤子里一口口送到嘴里,還不時地喝一口紅酒,拿餐巾揩拭一下灰白的胡子。由于臺下的人在儀式進行當中都自動排成了扇形,所以空出的中心就成了羅伯-格里耶獨角戲的舞臺。我站在離他最近的人堆里,看著這場具有滑稽效果的演出,內(nèi)心無比興奮。我想,再也沒有什么動作比這更能表現(xiàn)藝術(shù)家的崇高和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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