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眼睛以外受傷，治療了一段時間，效果很好，但依然不能久看電視或電腦熒屏，醫(yī)生說那樣眼球會更受損。我的眼睛向來很好，沒想到天災躲不過，大大傷害了我這雙明眸，讓我?guī)捉棺?。好在現(xiàn)在還能看看書了，于是正好讀到浮士德眼睛變瞎，而他卻見到了光明。以前讀到這一章節(jié)，總認為是歌德的游戲之作，惡魔無處不在，讓善良和智慧之人落個悲慘的下場。

現(xiàn)在的問題是，浮士德算是善良和智慧之人嗎？他與惡魔靡扉斯特打賭的動機是什么？他與少女格蕾辛調(diào)情的初衷是什么？當然追問是無聊甚至是無恥的，每個人都有自己行動的權(quán)利。我現(xiàn)在對那種德高望重的學者們、大師們的看法就跟看待浮士德一樣，由無限欽佩到仰之彌高再到嗤之以鼻。思想家的思想到了頂級就變成白癡的囈語，善良的底線越過雷池就跟惡魔是一個貨色，反過來，白癡跟惡魔是人類幻象中最可愛的現(xiàn)實寫照。

歌德也不愧正宗歌德派，也習慣于給悲劇留一條光明的尾巴，強調(diào)那“來自天上的愛”對于“凡是不斷努力的人，終會將他搭救”，說得很好啊，不過我還是看出了歌德內(nèi)心深處的說教，這個“天上”畢竟還是“惡魔靡扉斯特”。也許歌德老先生是看穿了人類社會正反的核心本質(zhì)，主導我們?nèi)祟惏l(fā)展進程的是思想家似的惡魔，所以我讀到這里，真的喜歡上了這個惡魔——因為他太善良了，他將少女格蕾辛的肉體給了浮士德，最后竟然將她的靈魂也注入他的靈魂，我們看到的是圣母瑪利亞的化身，有永恒的女性，引導世界前進。

我讀的《浮士德》的版本有兩個，先前讀的是郭沫若翻譯的，現(xiàn)在讀的是錢春綺的譯本。仔細讀反復看，會發(fā)現(xiàn)不僅是語言上的差異較大，而所想表達的思想截然不同。不知歌德的原意到底是什么！郭譯認為，任何社會任何時代，戰(zhàn)爭是因為女人，政治是因為女人，外交是因為女人，社會發(fā)展是因為女人，因而“永恒之女性，引導我們走”。錢譯認為，任何時代任何社會，美就是在善惡之間，有時美是善，有時美是惡，女人有原罪，也有高尚。美有時是惡魔，有時是圣母，然而，女性就是光明，“永恒的女性，引領(lǐng)我們飛升”。

幫助我認知女性的精神世界，還有一本鴻篇巨制，即但丁的《神曲》。但丁說他在黑森林中迷了路，眼睛成了黑瞎子，他一路尋找著光明，卻煎熬著地獄和煉獄般的磨難。

雖然但丁也敲打著地獄之門吟哦著咒世銘文，雖然但丁也在煉獄之島上看見了天使之舟，但沒有維吉爾的指引他只能在坊間徘徊，甚至墮落。而維吉爾卻是受貝雅特里齊的委托來給但丁作向?qū)У?。但丁心中神圣的隱秘，那種暗戀情節(jié)通過地獄、煉獄、天堂來展示。女性在這里成了但丁心中的一盞明燈。

但丁的眼睛受到了傷害，他渴望傾聽貝雅特里齊的聲音，他說道：愿她挽救我這雙眼睛，遲早隨她的意愿。她曾懷著熱情的火焰從這扇門進來，使我燃燒不息。貝雅特里齊用她眼睛的光芒，清除了但丁眼睛里所有的障礙鱗片。但丁驚呼靈魂同造物主在交談！

關(guān)于女性，浮士德（實際上是歌德）是有發(fā)言權(quán)的，但丁卻更有發(fā)言權(quán)。他最早為愛而唱贊歌，他的思想超越了中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和神學家們。誰能挺起胸膛面對上帝的指責為亞當、夏娃辯護？但??！他說，亞當被逐出伊甸園并不是因為偷吃了禁果本身這件事，而是因為違反了上帝的命令。愛無罪！

實際上但丁是狡黠的，他使用的虛擬場景使我們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精英們相形見拙。人間的萬象百態(tài)，都可以到地獄煉獄里去對號入座，惟獨天堂的景象我們在人世間是不可視見的。

過去讀《神曲》實在是催眠進行曲，醒來就不知書被撩到哪個角落，這樣反復耐著性子也算讀過，讀過即了事，總覺得詩還是不這樣寫為好。好在有新版本，讓我再啃一遍，老實說，后人再無人能寫出一部新《神曲》，歌德很想超越，留下了《浮士德》，我看是沒有超過，但關(guān)于女性主題卻得到引申和發(fā)揮。

女性的精神主題在這兩部作品中基本上是一致的：童真圣母瑪利亞是女性最高境界，人間的格蕾辛或貝雅特里齊，是境界氛圍中的凡女。

也只有在天國才有圣母瑪利亞賜給但丁不屈不撓的精神，才有真愛。人間沒有真愛？需要到虛擬場景中去渴望去追求甚至得到滿足？

我明白了歌德《浮士德》但丁《神曲》如出一撤的光明結(jié)尾：我們不要沉溺于人世的繁紛瑣事，只有信仰，才能帶給我們精神和靈魂上的美和愛。美人和愛人，都在天國里！

反之，人世間的一切，才真正是虛擬的戲臺，那就好比歌德的《浮士德》要用分幕場景來表達，但丁的《神曲》要用地獄煉獄天堂三大舞臺來展示，妙哉！

我把女性看成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一部分。有人說我太單純，把女性看得過于簡單，我承認這一點，但是，我們捫心自問，我們男人簡單嗎？復雜對復雜，其實也就是簡單對簡單。簡單的生命，簡單的精神世界，讓我們不必承受愛情之輕重。其實，朋友，如果你沒有一絲雜念，你是不配在人間走一遭的。我的雜念就是，我契而不舍的追求美追求愛，一直追到天國世界。

易道禪，《獨立作家》專欄作家。獨立詩人、自由作家。文化學者，時評家。曾在《詩歌報》、《星星詩刊》、《人民文學》及各級報刊雜志上發(fā)表詩歌、散文詩數(shù)百首。出版有詩集《天邊外》、長篇小說《秘境》、文藝散文集《行走在靈魂的上空》、文史隨筆集《思想的羅盤》等作品。

獨立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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