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心論》是北魏時期禪宗初祖菩提達摩所著的禪宗典籍，又稱《破相論》，主張以'觀心一法總攝諸法'的修行體系。被收錄于《少室六門集》并最終輯入《大正藏》第八十五冊 ?，F存敦煌文獻中有唐代手稿本存藏于法國國家圖書館。

菩提達摩，略稱達摩或達磨，意譯為覺法，生于南天竺（今印度），剎帝利種姓，為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印度禪宗第二十八代祖師、中國禪宗初代祖師。通徹大乘佛法，與傅大士、寶志并稱為“梁代三大士” 所傳禪法以四卷本《楞伽經》為依據，提出“理入”（壁觀）和“行入”（四行：報怨行、隨緣行、無所求行、稱法行）相結合的“二入四行”禪法體系。著作有《少室六門》上下卷，包括《心經頌》《破相論》《二種入》《安心法門》《悟性論》《血脈論》，敦煌出土的《達摩和尚絕觀論》《釋菩提達摩無心論》等多為后人所托。

《觀心論》

菩提達摩祖師

第2833部大正藏第85冊P1270

【原文】

是觀心可名為了　

【譯文】

由此可見，觀心的功夫可稱之為 “了悟”。

【原文】

又問。上說真如佛性一切功德因覺為根。未審無明之心一切諸惡以何為根　

【譯文】

又有人問：前面說真如佛性與一切功德，都以 “覺悟” 為根本。不知那無明之心所滋生的一切惡業(yè)，是以什么為根本呢？

【原文】

答曰。無明之心雖有八萬四千煩惱情欲及恒沙眾惡無量無邊。取要言之。皆由三毒以為根本。其三毒者即貪瞋癡也。此三毒心自能具足一切諸惡。猶如大樹根雖是一所生枝葉其數無量。彼三毒根中生諸惡業(yè)。百千萬億倍過于前不可為喻。如是心于本體中自為三毒。

【譯文】

答：無明之心雖包含八萬四千種煩惱情欲，以及恒河沙數般無邊無際的惡業(yè)，但簡要來說，皆以 “三毒” 為根本。這三毒就是貪、嗔、癡。這三顆毒心自身便能具足一切惡業(yè)，就像大樹的根雖只有一個，卻能生出無數枝葉。那三毒之根所滋生的各類惡業(yè)，其數量比大樹枝葉還要多出百千萬億倍，難以用言語比喻。這樣的妄心在本體中自生三毒，

【原文】

若應現六根亦名六賊。其六賊者則名六識。出入諸根貪著萬境。能成惡業(yè)損真如體。故名六賊。一切眾生由此三毒及以六賊?；髞y身心沈沒生死。輪回六道受諸苦惱。又有江河因少泉源涓流不絕。乃能彌漫波濤萬里。若復有人斷其本源。則眾流皆息。求解脫者除其三毒及以六賊。自能除一切諸苦。

【譯文】

若對應顯現于眼、耳、鼻、舌、身、意六根，便名為 “六賊”。所謂六賊，就是六識 —— 它們從六根出入，貪著外界萬千境界，既能造就惡業(yè)，又會損害真如本性，因此稱為六賊。一切眾生正因這三毒與六賊，迷惑擾亂身心，沉淪于生死苦海，在六道中輪回不息，承受種種痛苦。這就如同江河，雖由涓涓細流發(fā)源，卻能綿延不絕，最終匯成萬里波濤；若有人能截斷它的源頭，所有支流便會自然枯竭。想要獲得解脫的人，只要除去三毒與六賊，自然能消除一切痛苦。

【原文】

又問。三界六趣廣大無邊。若唯觀心云何免彼之苦　

【譯文】

又有人問：三界六道廣闊無邊，若只靠觀心，如何能免除其中的痛苦呢？

【原文】

答曰。三界業(yè)報惟心所生。本若無心則無三界。三界者即是三毒。貪為欲界。瞋為色界。癡為無色界。由此三心結集諸惡業(yè)報成就輪回不具。故名三界。又由三毒造業(yè)輕重受趣不同分歸六處。故名六趣　

【譯文】

答：三界的業(yè)報皆由心生，若原本無心，便無三界可言。所謂三界，本質就是三毒：貪念對應欲界，嗔恨對應色界，愚癡對應無色界。眾生因這三顆毒心積聚各類惡業(yè)，感召相應果報，成就輪回之苦，因此稱為三界。又因眾生造作三毒之業(yè)的輕重不同，所受的果報境界也各不相同，分為六個去處，因此稱為六趣。

【原文】

又問。云何輕重分之為六　

【譯文】

又有人問：如何根據業(yè)力輕重分為六趣呢？

【原文】

答曰。若有眾生不了正因迷心修善。未免三界生三輕趣。云何三輕所為。悉修十善妄求快樂。未免貪界。生于六趣。悉持五戒妄起愛憎。未免瞋界。生于人趣。迷執(zhí)有為信邪求福。未免癡界。生阿修羅。如見三類名為三重。云何三重。所謂縱三毒心唯造惡業(yè)。墮三重趣。若貪業(yè)重者墮餓鬼趣。瞋業(yè)重者墮地獄趣。癡業(yè)重者墮畜生趣。如是三重通前三輕遂成六趣。故知一切善業(yè)由自心生。但能攝心離諸邪惡。三界六趣輪回之業(yè)自然消滅。能滅諸苦即名解脫　

【譯文】

答：若有眾生不明白修行的真正因由，迷惑本心卻勉強修善，仍無法脫離三界，會生于三種 “輕趣”。何為三輕趣？若眾生都修持十善，卻妄圖以此求得世間快樂，仍未脫離貪界，會生于六趣中的相應境界；若都持守五戒，卻妄生愛憎之心，仍未脫離嗔界，會生于人趣；若執(zhí)著于有為法，迷信邪說以求福報，仍未脫離癡界，會生于阿修羅趣。這三種稱為 “三輕趣”。何為 “三重趣”？就是放縱三毒之心，專門造作惡業(yè)，會墮入三種重報之趣：貪業(yè)深重的人墮入餓鬼趣，嗔業(yè)深重的人墮入地獄趣，癡業(yè)深重的人墮入畜生趣。這三重趣與前面的三輕趣相合，便成六趣。由此可知，一切善業(yè)皆由心生，只要能收攝本心，遠離一切邪惡，三界六趣的輪回之業(yè)自然消滅；能消除一切痛苦，就名為 “解脫”。

【原文】

又問。如佛所說。我于三代阿僧祇劫無量勤苦乃成佛道。云何今說唯除三毒即名解脫　

【譯文】

又有人問：如佛所說，我歷經三大阿僧祇劫的無量勤苦修行，才成就佛道。為何如今說只需除去三毒，就能名為解脫呢？

【原文】

答曰。佛所說言三大阿僧祇劫者即三毒心也。胡言阿僧祇漢言不可數。此三毒心于一念中皆為一切。恒何沙者不可數也。真如之性既被三毒之所覆障。若不超越彼三恒河沙毒惡之念。云何名得解脫也。

【譯文】

答：佛所說的 “三大阿僧祇劫”，本質就是三顆毒心?！鞍⑸o” 是梵語，漢語意為 “不可數”。這三毒之心在一念之間，就能生出恒河沙數般不可計數的惡念。真如本性既被三毒遮蔽，若不能超越這如同三條恒河沙數般的毒惡之念，又怎能稱為解脫呢？

【原文】

今者能除貪瞋癡等三種毒心。是則名為度得三大阿僧祇劫。末世眾生愚癡鈍根。不解如來三種阿僧祇祕密之說。遂言成歷劫末期。豈不疑悟行人不退菩提方成佛道。

【譯文】

如今能除去貪、嗔、癡三種毒心，就等同于度過了三大阿僧祇劫。末世的眾生愚癡遲鈍，不能理解如來關于 “三大阿僧祇劫” 的秘密說法，于是誤以為是要經歷漫長的時間，這難道不會讓修行者產生疑惑，阻礙他們不退轉于菩提道、最終成就佛道嗎？

【原文】

今令學者唯須觀心不修戒行。云何成量善。聚會者。以能制三毒即有三量善普會于心故名三聚戒也。波羅蜜者。即是梵言。漢言達彼岸。以六根清凈不染世塵。即出煩惱可至菩提岸也。故名六波羅蜜　

【譯文】

如今教導學者，只需觀心，不必執(zhí)著于外在的戒行形式，為何能成就 “三聚凈戒” 呢？因為能制伏三毒，心中自會匯聚三種善法，因此名為三聚戒?！安_蜜” 是梵語，漢語意為 “達彼岸”—— 讓六根清凈，不被世間塵垢污染，就能脫離煩惱苦海，抵達菩提覺悟的彼岸，因此名為六波羅蜜。

【原文】

又問。如經所說。三聚凈戒者。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今言制三毒心。豈不文義有所乖也　

【譯文】

又有人問：如經中所說，三聚凈戒是 “誓斷一切惡、誓修一切善、誓度一切眾生”。如今說只需制伏三毒之心，豈不是與經文的文義相違背嗎？

【原文】

答曰。佛所說經是真實語。應無謬也。菩薩于過去因中修苦行時。對于三毒誓斷一切惡常修戒。對于瞋毒誓修一切善故常修定。對于癡戒誓度一切眾生故常修惠。由持如是戒定惠等三種凈法故。能超彼三毒惡業(yè)即成佛也。

【譯文】

答：佛所說的經文是真實語，絕無謬誤。菩薩在過去世修持苦行時，針對貪毒，立誓斷除一切惡，因此常修戒行；針對嗔毒，立誓修持一切善，因此常修禪定；針對癡毒，立誓度化一切眾生，因此常修智慧。因秉持這戒、定、慧三種清凈之法，就能超越三毒所造的惡業(yè)，最終成就佛道。

【原文】

以制三毒則諸惡消滅。故名之為斷。以能持三戒則諸善具足。名之為佛。以修能斷則萬行成就。自他利己普濟群生。故名為度。既知所修戒行不離于心。若自清凈故一切功德悉皆清凈　

【譯文】

制伏三毒，就能讓一切惡業(yè)消滅，因此名為 “斷一切惡”；能持守三戒，就能讓一切善法具足，因此名為 “修一切善”；通過修行斷惡修善，就能成就萬行，利己利人、普濟眾生，因此名為 “度一切眾生”。既然知曉所修的戒行不離本心，若能讓自身本心清凈，一切功德自然都會清凈。

【原文】

又云。欲得凈佛云當凈其心。隨其心凈則佛土凈。若能制得三種毒心。三聚凈戒自然成就　

【譯文】

又說：想要獲得清凈的佛土，應當先清凈自己的心。隨著內心清凈，佛土自然就會清凈。如果能制伏三種毒心，三聚凈戒自然就能成就。

【原文】

又云。如經中所說。六波羅蜜者亦名六度。所謂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今言六根清凈六波羅蜜　若為通會。又六度者其義云何　

【譯文】

又問：如經中所說，六波羅蜜也叫六度，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如今說 “六根清凈” 就是六波羅蜜，如何融會貫通？又六度的含義是什么呢？

【原文】

答曰。欲修六度當凈六根欲凈六根先降六賊。能舍眼賊。離諸色境心無顧悋。名為布施能禁耳賊。于彼聲塵勿令縱逸。名為持戒。能除鼻賊。等諸香臭自在調柔。名為忍辱。能制舌賊不貪邪味。贊詠講說無疲厭心。名為精進。能降身賊。于諸觸欲其心湛然不動。名為禪定。能攝意賊。不順無明常修覺惠樂諸功德名為智慧。又度者運也。六波羅蜜喻如船筏能運載眾生達于彼岸。故名六度　

【譯文】

答：想要修持六度，應當先清凈六根；想要清凈六根，先要降伏六賊。能舍棄眼賊，遠離各種色塵境界，心中沒有貪戀吝惜，就名為布施；能禁止耳賊，對那些聲塵不任其放縱，就名為持戒；能除去鼻賊，對各種香臭氣味一視同仁，心性自在柔和，就名為忍辱；能制伏舌賊，不貪戀邪僻滋味，贊嘆宣講正法沒有疲倦厭煩之心，就名為精進；能降伏身賊，對各種接觸產生的欲望，內心湛然不動，就名為禪定；能收攝意賊，不順從無明妄念，常修覺悟智慧，樂于追求各種功德，就名為智慧。又 “度” 就是運載的意思，六波羅蜜好比船筏，能運載眾生抵達覺悟的彼岸，因此名為六度。

【原文】

又問。所說釋迦如來為菩薩時。曾飲三斗六升乳糜方成佛道。即是先因食乳后證佛果。豈唯觀心得解脫也　

【譯文】

又問：所說的釋迦如來在身為菩薩時，曾飲用三斗六升乳糜才成就佛道，這是先因食乳而后證得佛果，難道僅僅依靠觀心就能獲得解脫嗎？

【原文】

答曰。誠如所言無虛妄也。必因飡乳然始成佛。佛言食乳。乳有二種。佛所食者非世間不凈之乳。乃是真如清凈法乳。三斗者即是三聚凈戒。六升者即是六波羅蜜。成佛道時食如是。法乳方證佛果。若言如來食于世間婬欲和合不凈之牛羶腥乳者。豈不成謗法之甚也。如來者自是金剛不壞無漏法身。永離世間一切諸苦。豈須如是不凈之乳以充飢渴。

【譯文】

答：確實如你所說，沒有虛妄。必定要因 “飲用乳糜”，才能成就佛道。佛所說的 “食乳”，乳有兩種：佛所飲用的，并非世間不潔凈的乳，而是真如清凈的法乳。“三斗” 就是三聚凈戒，“六升” 就是六波羅蜜。成佛之時，飲用這樣的法乳，才能證得佛果。如果說如來飲用的是世間由貪欲和合而生的、帶有牛膻腥氣的不凈之乳，那豈不是極大的謗法之言？如來自身是金剛不壞的無漏法身，永遠脫離世間一切痛苦，哪里需要這樣的不凈之乳來解除饑渴？

【原文】

所說牛不在高原。不在下濕。不食谷麥糟糠麩豆。不與特牛同群。身作紫磨金色。言此牛者即盧舍那佛也。以大慈大悲憐愍故。于清凈體中如是三聚凈戒六波羅蜜微妙法乳養(yǎng)一切眾生求解脫者。如是真中清凈之乳非真如來飲之成道。一切眾生若食者皆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譯文】

經中所說的牛，不在高原之上，不在低洼潮濕之地，不食谷麥、糟糠、麩豆，不與公牛同群，身體呈現紫磨金色。這里所說的牛，就是盧舍那佛。佛以大慈大悲憐憫眾生，在清凈法身中，流出這樣由三聚凈戒、六波羅蜜構成的微妙法乳，滋養(yǎng)一切追求解脫的眾生。這種真實清凈的法乳，并非只有如來飲用才能成道，一切眾生如果能 “飲用”（即修持），都能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等正覺）。

【原文】

又問。經中所說。佛言。眾生修伽藍鑄形像燒香散花然長明燈。晝夜六時遶塔行道持齋禮拜。種種功德皆成佛道。若唯觀心總攝諸行。如是事應妄也　

【譯文】

又問：經中佛說，眾生修建伽藍（寺院）、鑄造佛像、燒香散花、點燃長明燈，晝夜六時繞塔行道、持齋禮拜，種種功德都能成就佛道。如果只靠觀心就能總攝所有修行，那么這些事豈不是虛妄無用的？

【原文】

答曰。佛所說無量方便。一切眾生鈍根狹劣。甚深所以假有為喻無為。若不內行唯只外求。希望獲福。無有是處。

【譯文】

答：佛所說的種種修行方法，都是無量方便法門。只因一切眾生根器愚鈍、心胸狹隘，難以領悟甚深佛法的真諦，所以佛才假借有為的形式來比喻無為的實義。如果不在內心修行，只一味向外尋求，希望獲得福報，是絕無可能的。

【原文】

言伽藍者。西國梵音。此地翻為清凈處地。若永除三毒常凈六根。身心湛然內外清凈。是名為修伽藍也。

【譯文】

所謂 “伽藍”，是西方梵語，譯為漢語就是 “清凈之處”。如果能永遠除去三毒，常使六根清凈，身心湛然不動，內外皆無染著，這才是真正修建伽藍。

【原文】

又鑄形像者。即是一切眾生求佛道所為修諸覺行昉像如來豈遣鑄寫金銅之作也。是故求解脫者以身為鑪以法為火智慧為工匠三聚凈戒六波羅蜜以為畫樣。镕練身心真如佛性。遍入一切戒律模中。如教奉行以無缺漏。自然成就真容之像。所為究竟常住微妙色身非有為敗壞之法。若人求道不解。如是鑄寫真容憑何輒言成就功德。

【原文】

所謂 “鑄造佛像”，是指一切眾生追求佛道時，效仿如來修持各種覺悟之行，以自身的覺行作為如來的影像，難道是指鑄造金銅佛像嗎？因此，想要解脫的人，應以自身為熔爐，以佛法為火焰，以智慧為工匠，以三聚凈戒、六波羅蜜為藍圖，熔鑄錘煉自己的身心，讓真如佛性融入一切戒律的規(guī)范之中，依照教法奉行而無絲毫缺漏，自然能成就真正的佛身之像 —— 這種究竟常住、微妙清凈的法身，絕非有為法那樣會敗壞消亡。如果有人求道卻不明白這個道理，只是鑄造外在的佛像，憑什么說能成就功德呢？

【原文】

又燒香者。亦非世間有相之香。乃是無為正法香也。薰諸穢惡業(yè)悉令清滅。其正法香有五種體。

一者戒香。所謂諸惡能斷能修諸善。

二者定香。所謂決信大乘心無退轉。

三者惠香。所謂常于身心內外觀察。

四者解脫香。所謂能斷一切無明結縛。

五者解脫知見香。所謂覺照常通達無明礙。

【譯文】

所謂 “燒香”，也不是指世間有形體的香，而是無為的正法香。這種香能熏染一切穢惡業(yè)障，使其全部清凈消滅。正法香有五種體性：

一是戒香，即能斷除一切惡、修持一切善；

二是定香，即堅定信仰大乘佛法，心無退轉；

三是慧香，即常于身心內外觀察實相，明辨是非；

四是解脫香，即能斷除一切無明煩惱的束縛；

五是解脫知見香，即覺悟之心恒常通達，沒有無明障礙。

【原文】

如是五香世間無比。佛在世日令諸子以智慧火燒如是無價香供養(yǎng)十方一切諸佛。今時眾生愚癡鈍根。不解如來真實之義。唯將外火燒于世間沈檀薰陸質礙之香者。希望福報云何可得。

【譯文】

這五種香，世間沒有任何香氣能與之相比。佛在世時，教導弟子們以智慧之火焚燒這種無價的正法香，供養(yǎng)十方一切諸佛。如今的眾生愚癡鈍根，不理解如來的真實義理，只知道用外在的火焚燒沈香、檀香、薰陸香等有質礙的世間香，希望以此獲得福報，又怎么可能得到呢？

【原文】

又散花者義亦如是。所謂演說正法說功德花。饒益有情散霑一切。于真如性普施莊嚴。此功德花佛所稱嘆。究竟常住無彫落期。

若復有人散如是花獲福無量。

若如來令諸眾生剪截繒彩。復損草木以為散花。無有是處。所以者何。

持凈戒者于諸大地參羅萬像不令觸犯。誤觸犯者獲大罪。況復今故毀禁戒傷損萬物求于福報。欲益返損。豈有是乎　

【譯文】

所謂 “散花”，道理也是如此。是指演說正法，宣講功德之花，利益一切有情眾生，讓正法的功德像花一樣普灑世間，以真如本性普遍莊嚴一切。這種功德之花，為佛所贊嘆，究竟常住，永不凋零。如果有人能散這樣的 “花”，就能獲得無量福報。如果如來讓眾生剪截綢緞彩帛，或是損害草木來散花，是絕無可能的。為什么呢？持守凈戒的人，對于大地上的一切萬物，都不會隨意觸犯，若不慎觸犯，都會獲大罪，更何況故意毀壞戒律、傷害萬物來求福報？本想獲益，反而受損，哪有這樣的道理？

【原文】

又問。燈者。覺正心覺也。以智慧明了喻之為燈。是故一切求解脫者常以身為燈臺。心為燈盞。信為燈炷。增諸戒行以為添油。智慧明達喻燈火常然。如是真如正覺燈明破一切無明癡暗。能以此法轉相開悟。即是一燈然百千燈。以燈續(xù)明明終不盡。以無盡故號曰長明。

【譯文】

又問：所謂 “燈”，是覺悟之心的象征。以智慧的明了比喻為燈。因此，一切求解脫的人，常以自身為燈臺，以心為燈盞，以信心為燈芯，以增上戒行為添油，以智慧的明達比喻燈火常明。這盞真如正覺的燈，能破除一切無明癡暗；若能以這種法門輾轉開導覺悟他人，就如同一盞燈點燃百千盞燈，燈燈相傳，光明永不窮盡，正因光明無盡，所以稱為 “長明”。

【原文】

過去有佛號曰然燈。義亦如是。愚癡眾生不會如來方便之說。專行虛妄執(zhí)著有為。遂然世間蘇油之燈以照一室乃稱依教。豈不謬乎。所以者何。佛放眉間一毫相光。上照萬八千世界。若身光盡照普遍十方。豈假如是世俗之燈以為利益。詳察斯理應不然乎。

【譯文】

過去有一位佛名為 “然燈佛”，含義也是如此。愚癡的眾生不領會如來的方便說法，專門執(zhí)著于虛妄的有為法，于是點燃世間的酥油燈、菜油燈來照亮一室，就聲稱是依照教法修行，豈不是大錯特錯？為什么呢？佛眉間放出一毫相光，就能上照萬八千世界，其身光更是普照十方，哪里需要依靠這樣世俗的燈來利益眾生？仔細思量這個道理，顯然不是這樣的。

【原文】

又六時行道者。所為六根之中于一切時常行佛。道者覺也。即是修諸覺行調伏六情。凈行長時不舍名六時行道。塔者身也。常令覺惠巡遶身心念念不停。名為遶塔。過去圣僧人如是行道得涅槃。求解脫者不會斯理。何名行道。竊見今時鈍根之輩眾生曾未內行唯執(zhí)外求。將質礙身遶世間塔。日夜走驟徒自疲勞。而于真性一無利益。迷悟之甚誠可愍歟。

【譯文】

所謂 “六時行道”，是指在六根之中，時刻都在踐行 “佛道”——“道” 就是覺悟。也就是修持各種覺悟之行，調伏眼、耳、鼻、舌、身、意六情，恒常保持清凈行持而不放棄，名為 “六時行道”。所謂 “塔”，象征著自身的法身。常以覺悟智慧巡繞自己的身心，念念不停息，名為 “繞塔”。過去的圣僧就是這樣行道而獲得涅槃的。求解脫的人如果不領會這個道理，又算什么行道呢？我見如今有些鈍根眾生，從未在內心修行，只執(zhí)著于外在形式，用有質礙的身體繞世間的塔，日夜奔走勞碌，徒自疲勞，而對自己的真如本性毫無益處。如此迷惑顛倒，實在令人憐憫。

【原文】

又持齋者當須達意。其利徒爾虛功。齋者齊也。所謂齋整身心不令散亂。持者護也。所謂戒行如法護持必須禁六情制三毒勤覺察凈身心。了如是義所名齋也。又持齋者。有五種。

【譯文】

所謂 “持齋”，應當領會其真正含義，否則只是徒勞無功。“齋” 就是 “齊”，即整頓身心，不令散亂；“持” 就是 “護”，即如法護持戒行，必須禁絕六情的貪欲，制伏三毒，勤于覺察自省，清凈身心。明白這個道理，才名為 “持齋”。持齋有五種類型：

【原文】

一者法喜食。所謂依如來正法歡喜奉行。

二者禪悅食。所謂內外證寂身心悅樂。

三者念食。所謂常念諸佛心口相應。

四者愿食。所謂行住坐臥常求善愿。

五者解脫食。所謂心常清凈不染俗塵。此之凈食名為齋食。

【譯文】

一是法喜食，即依照如來的正法，心生歡喜而奉行；

二是禪悅食，即內外證得禪定寂靜，身心感到愉悅安樂；

三是念食，即常思念諸佛，心口相應；

四是愿食，即行住坐臥之間，常發(fā)善愿，利益眾生；

五是解脫食，即心常清凈，不被世俗塵垢污染。這種清凈之 “食”，才名為齋食。

【原文】

若后有人不喰如是五清凈食。外持齋者無有是處。言斯食者。于無明惡業(yè)之食若轉讀者。破齋者云何獲福?；蛴杏廾圆粫估?。身心放逸諸惡皆為。貪欲恣情了無慚愧。唯斷外食自謂持齋。何異見爛壞死尸稱言有命。必死見事。

【譯文】

如果有人不 “食用” 這五種清凈食，只在外表上持齋，是毫無意義的。這里所說的 “食”，是相對于無明惡業(yè)之 “食” 而言的；如果一邊造作無明惡業(yè)，一邊又說自己持齋，這樣的 “破齋” 行為，又怎么能獲得福報呢？有些愚迷之人不領會這個道理，身心放逸，為所欲為，貪欲無度，毫無慚愧之心，只斷絕外在的飲食，就自認為是持齋，這與看見腐爛的死尸卻聲稱它還活著，有什么區(qū)別？這是顯而易見的荒謬之事。

【原文】

又禮拜者。當如法也。必須理體內明隨事推變。理恒不舍。事有行藏。會如是義乃名如法。夫禮者敬也。拜者所為。恭敬真性屈伏無明。為禮拜也。以恭敬故不敢毀傷。以屈伏故無令逸縱。若能惡情永斷善念恒存。雖不見相常名禮拜。

【譯文】

所謂 “禮拜”，應當如法而行，必須內心明悟實理，隨順事相靈活變通，理體恒常不舍，事相有行有藏，領會這個道理，才名為如法?！岸Y” 就是恭敬，“拜” 是通過行為表達恭敬 —— 恭敬自己的真如本性，屈伏自己的無明妄心，這才是禮拜的本意。因為恭敬，所以不敢毀傷真如本性；因為屈伏，所以不讓無明妄心放縱。如果能永遠斷除惡念，恒存善念，即使不表現出外在的禮拜相，也常名為禮拜。

【原文】

其事法者即身相也。為欲令諸世俗表謙下心故。須屈伏外心示恭敬相。用之則顯。舍之則藏。覺外明內以相應也。若復不行理法唯執(zhí)事門內則故?？v貪癡常為惡業(yè)。外則空現身相。無名禮拜。無慚于圣?？v誑于凡。不免淪墜。豈成功德。既無所得。云何救道　

【譯文】

所謂 “事法”，就是外在的身體禮拜之相。為了向世俗之人表示謙卑之心，需要屈伏外在的身形，顯示恭敬之相，該用的時候就顯現，該舍的時候就隱藏，讓外在的行為與內心的覺悟相應。如果不踐行內心的理法，只執(zhí)著于外在的形式，內心放縱貪嗔癡，常造惡業(yè)，外表卻空現禮拜之相，這種無名無實的禮拜，對圣人毫無慚愧，對凡人則是欺騙，最終不免沉淪墮落，又怎么能成就功德？既然毫無所得，又怎能助成修道之路呢？

【原文】

又問。溫室經。洗浴眾僧獲福無量。此則憑何事法功德始成。若唯觀心可相應不　

【譯文】

又問：《溫室經》中說，洗浴眾僧能獲得無量福報。這是依靠什么事法才能成就功德呢？如果只靠觀心，能與此相應嗎？

【原文】

答曰。眾僧者非說世間有為事。世尊當爾為諸弟子說溫室經。欲令受持洗浴之法。是故假諸世事比喻真宗。說七事者。第一凈水。二者然火。三者澡豆。四者楊枝。五者純灰。六者蘇膏。七者內衣。舉此七事喻于七法。

【譯文】

答：經中所說的 “眾僧”，并非指世間有為的事相。世尊當時為弟子們宣講《溫室經》，是想讓他們受持 “洗浴” 的法門，因此假借世間洗浴之事，比喻佛法的真諦。經中提到的七件事 —— 一是凈水、二是燃火、三是澡豆、四是楊枝、五是純灰、六是蘇膏、七是內衣，這七件事是用來比喻七種佛法。

【原文】

一切眾生由此七法洗浴莊嚴能除三毒無明垢穢。其七法者。

一為凈戒洗蕩身心。如清凈水洗諸塵垢。

二謂智惠觀察內外。猶如然火能溫其水。

三謂分別簡棄。由如澡豆能除垢膩。

四謂真實斷諸妄語。如嚼楊枝能消口氣。

五謂正信決無疑慮。如灰磨身能避諸風。

六謂柔和諸剛強。由如蘇膏通潤皮膚。

七謂慚愧悔諸惡業(yè)。由如內衣遮蔽丑形。

【譯文】

一切眾生通過這七種佛法 “洗浴” 莊嚴自身，就能除去三毒與無明的垢穢。這七種佛法分別是：

一以凈戒洗蕩身心，如同用清凈水洗凈各種塵垢；

二以智慧觀察內外實相，如同燃火加溫凈水（讓洗浴更具效用）；

三以分別智簡棄一切惡念，如同用澡豆除去身體的垢膩；

四以真實之心斷除一切妄語，如同嚼楊枝消除口中濁氣；

五以正信堅定無疑慮，如同用灰磨身能抵御風寒；

六以柔和之心調伏剛強之性，如同用蘇膏滋潤皮膚；

七以慚愧之心懺悔一切惡業(yè)，如同用內衣遮蔽身體的丑形。

【原文】

如上七法并是經中祕密之義。如來當爾為諸大乘利根者。非為小智下劣凡夫。所以令人無能悟解。其溫室者。即身是也。所以然智慧火溫。凈戒湯洗蕩身中佛性受持七法以自莊嚴。當爾比丘聰明利智皆悟圣意。以此修行功德成就。但登圣果。【譯文】

以上七種佛法，都是經中的秘密義理。世尊當時是為大乘利根之人宣講，而非為小智下劣的凡夫，因此很多人無法領悟。經中的 “溫室”，就是指自身的法身。因此，點燃智慧之火，加溫凈戒之湯，洗蕩身中的佛性，受持這七種佛法來莊嚴自身，才是經的本意。當時的比丘們聰明利智，都能領悟圣人的深意，依此修行，成就功德，證得圣果。

【原文】

今時眾生愚癡鈍根。莫測其事。將世間水洗質礙身。自謂依經。豈非悟也。且如佛性非是凡形。煩惱塵埃本來無相。豈可將有礙水洗無為身。事不相應。云何可得。

【譯文】

如今的眾生愚癡鈍根，無法揣測經中深意，只用世間的水清洗有質礙的身體，就自認為是依照經文修行，豈不是大錯特錯？況且佛性并非凡俗形體，煩惱塵埃本來就沒有實相，怎能用有質礙的水去洗無為的法身呢？事相與理體不相應，又怎么能獲得福報？

【原文】

若言礙身清凈。當觀此身無因貪欲不凈所生。臭穢駢闐。內外充滿。若洗此身求于清凈者。猶如洗塹泥盡應停。以此驗之。明知外洗非佛說也　

【譯文】

如果說洗凈有質礙的身體就是清凈，應當反觀此身，本是由貪欲不凈所生，充滿各種臭穢之物，內外皆無清凈可言。若想通過清洗這具身體求得清凈，就如同清洗深陷淤泥的東西，即便洗去表面淤泥，其本質的污濁也難以根除。由此可證，外在的洗浴絕非佛所說的真正法門。

【原文】

又問。經所說言至心念佛必得解脫　

【譯文】

又問：經中說，至心念佛必定能獲得解脫。

【原文】

答曰。夫念佛者。當須正念為正。不了義即為邪。正念必得往生凈國。邪念云何達彼。佛者覺也。所為覺察心源勿令起惡。念者憶也。謂堅持戒行不忘精懃了如來義。名為正念。

【譯文】

答：所謂念佛，必須以正念為正途，若不明白念佛的真實義理，就是邪念。正念必定能往生凈土，邪念又怎能抵達彼岸？“佛” 就是覺悟的意思，所謂念佛，就是覺察自己的心源，不令惡念生起；“念” 就是憶念的意思，即堅持戒行，不忘精進勤勉，領悟如來的義理，這才名為正念。

【原文】

故知念在于心不在于言。因筌求魚。得魚妄筌。因言求言。得意忘言。既稱念佛。云名須行念佛之體。若心無實?？谡b空言。徒念虛功。有何成益。且如誦之與念。名義懸殊。在口曰誦。在心曰念。故知念從心起。名為覺行之門。誦在口中。即是音聲之相。執(zhí)相求福終無是乎。

【譯文】

因此可知，“念” 在于內心，而非在于言語。這就如同通過魚笱捕魚，捕到魚后就可以舍棄魚笱；通過言語尋求義理，領悟義理后就可以忘卻言語。既然稱為念佛，就必須踐行念佛的本質。如果內心沒有真實的覺悟與修行，只是口中空誦佛號，徒然積累虛假的功德，又能有什么成就與益處呢？況且 “誦” 與 “念” 的名義相差懸殊：在口中稱 “誦”，在心中稱 “念”。因此可知，念從心起，是覺悟修行的門戶；誦在口中，只是音聲的表象。執(zhí)著于表象尋求福報，終究是不可能的。

【原文】

故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

又云。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以此觀之。乃知事相非真正也。過去諸佛所修功德皆非外說唯正論。心是眾善之源。是萬惡之主。

【譯文】

因此經中說：“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說：“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由此可見，事相并非真正的佛法。過去諸佛所修的功德，都不是外在的言說，而是重在端正心念 —— 心是一切善法的源頭，也是一切惡法的主宰。

【原文】

涅槃經。常樂由自心生。三界輪回六從心起。心為出世之門戶。心是解脫之開津。知門戶者豈慮難成識。開津者何憂不達。

【譯文】

《涅槃經》說，常樂我凈由自心生；三界輪回、六道流轉，也都是從心而起。心是出世的門戶，心是解脫的渡口。知曉門戶所在，又怎會擔心修行難以成就？認識渡口所在，又怎會憂慮無法抵達彼岸？

【原文】

竊見今時淺識唯事見相為功。廣費財寶多積水陸。妄營像塔虛役人夫。積木疊泥圖丹畫綠。傾心盡力于己迷他。未解慚愧。何曾覺悟見有勤勤執(zhí)著說于無相兀兀如迷。但貪目下之小慈不覺當來入大苦。此之修學徒自疲勞。背正歸邪詐言獲福。

【譯文】

我見如今有些淺識之人，只執(zhí)著于外在事相作為功德，耗費大量財寶，囤積水陸物資，虛妄地營造佛像佛塔，白白役使人力，堆積土木、涂抹丹青，傾心盡力，既迷惑自己，也誤導他人，不知慚愧，未曾覺悟。只見他們勤勤懇懇地執(zhí)著于有相之物，卻說自己在修無相之法，茫然如同迷途之人；只貪圖眼前的小小善果，卻不覺察將來會陷入巨大的痛苦。這種修行只是徒自疲勞，背離正道、趨向邪途，還謊稱能獲得福報。

【原文】

但能攝心內照覺觀常明。絕三毒永使消亡。六賊不令侵擾。自然恒沙功德種種莊嚴。無數法門悉皆成就。超凡證圣目擊非遙悟。在須臾何煩皓首。法門幽祕寧可具陳。略而論心詳其少分。

觀心論一卷

庚申年五月二十三記

【譯文】

如果能收攝本心、向內觀照，讓覺悟與觀察恒常明了，斷絕三毒并使其永遠消亡，不讓六賊侵擾身心，自然會有無量無邊的功德與種種莊嚴，無數法門都會自然成就。超凡入圣并非遙遠之事，覺悟只在片刻之間，又何必耗費畢生光陰？佛法法門幽深秘奧，難以一一詳述，在此略論觀心之道，僅陳其少分要義。

《觀心論》一卷

庚申年五月二十三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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