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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了,殯儀館!

 濟寧文學(xué) 2025-12-06 發(fā)布于山東
濟寧文學(xué)

「濟寧作家原創(chuàng)作品 文學(xué)愛好者交流園地 」

孔孟之鄉(xiāng) | 禮義之邦 | 物華天寶 | 人杰地靈

別了,殯儀館!

(小 說)

作者:張恒新

                                       

引 子

這件事大約發(fā)生在30多年以前,情節(jié)雖有些詭異、有些荒誕、甚至還有點恐怖,但它卻是我耳聞目暏的成長經(jīng)歷。創(chuàng)作來源于生活、來源于現(xiàn)實,本文雖有虛構(gòu)、夸張的色彩,但用近乎白描的寫作方式,真實還原了那段撲朔迷離、還有點凄美的愛情故事……

那年,我初中輟學(xué)在家,眼瞅著同齡人早已討了老婆、抱上了娃崽。老婆娃崽熱炕頭,著實讓我羨慕的直流眼淚。那一陣子,我昏昏噩噩像一只孤獨的狼,整日游蕩在村里的大街小巷。爹娘恨鐵不成鋼,爹脫了大頭鞋,狠戳我的屁股蛋子,以至疼得我好幾天下不了炕頭。娘也為我默默地流眼淚。村里人還說老張家出了個“孽種”,都遠遠的躲著我,生怕我沾污了他們高做的靈魂。于是,我成了村里人眼中的“千古罪人”。有一天,我接到九叔在北京寄來的一封信,他說賓館現(xiàn)在招小工,并提供食宿。我眼前一亮,似乎抓住了生命中最后—棵救命稻草。我欣喜若狂。九叔真是我肚里的蛔蟲,最懂大侄子的心思。

第二天金雞報曉。沒來的及給爹娘道個別,便匆匆坐上客車,又換乘火車,一路風(fēng)塵赴赴趕往北京城,來到九叔打工的地方。

殯儀館位于北京市郊區(qū)通縣(那時通州還沒化分區(qū)域)深山野外的半山腰。老槐樹在寒風(fēng)中瑟瑟的顫抖著,仿佛敘說著無窮無盡的哀思。有幾只肥碩的黃鼠狼、野山雞肆無忌憚穿棱在蔭間甬道上,半空中偶爾還有一群盤旋的老鴰,更顯得荒涼、陰森。按著九叔給我的地址,我在林子里轉(zhuǎn)悠了大半日,總算見到了我親愛的九叔。九叔笑迷迷佇立在殯儀館大門口,十幾年的光景,九叔顯得蒼老了許多。叔侄倆抱頭痛哭……

九叔所住的宿舍是一間低矮的小平房。黑坳坳的墻壁織滿了蜘咮網(wǎng),幾只小耗子探頭探腦東張西望著。滿地?zé)熎ü?、空酒瓶,夾雜著一股濃烈的酒腥味兒。里面有四個老頭在摔著撲克。九叔久久攥著我的手,生怕我一不小心逃脫似的?!熬攀澹皇钦f是賓館嗎?咋就成了殯儀館呢?”我埋怨著九叔?!皩Π?大侄子,你腦袋讓驢踢了吧,我說的就是殯儀館,也不是賓館呀?賓館和殯儀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本攀搴俸俚匦χ?,笑的有些詭異。我卻哭笑不得。在我的想象中,賓館一定是個高大上的地方,唉!沒想到卻是猴子撈月、空歡喜一場。我默默坐在床頭前。四個老頭兒吞云吐霧,小屋內(nèi)籠罩一層淺白色的霧氣。九叔轉(zhuǎn)身離去,約摸一袋煙功夫,九叔買來了火腿湯、方便面,還有紅棉被、紅枕頭、大紅褲衩。我一頭霧水?!熬攀?莫非您要我入洞房啊,做新郎倌嗎?那感情好??!”我心里美滋滋的,儼然像做了新郎倌兒?!吧購U話,吃飽喝足,抓緊上床睡覺,明天正式上班?!本攀灏櫫嗣碱^,給我鋪好了床?!昂俸?,娃崽做新郎倌嘍,可沒有新娘子暖被窩吆!當(dāng)心夜里別尿床,外面可不干凈,嘖嘖嘖?!睅讉€老頭兒咂著舌,齊刷刷地圍攏過來,壞笑著摸了摸我腰間的物件,“吆喝,還是童子身呢?!睅讉€老流氓拿我窮開心。我連忙掏出花大雞煙卷,抬手不打笑臉人。老頭兒們又一陣吞云吐霧,才心滿意足爬上了床鋪。片刻間,鼾聲如雷聲,我也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九叔一把從睡夢中薅起了我,“大侄子,洗把臉,準備上班?!本攀鍙娘?zhí)美锎騺碛衩字?、幾顆大果子、一小碟咸菜,我一陣狼吞虎咽?!巴?,昨晚做惡夢了吧?俺聽見你牙齒咬的嘎嘣嘎蹦作響,嘿嘿?!边@個老頭兒叫李海成,是河南洛陽人,綽號“李大俠”。據(jù)說他老婆跟了別人,他一怒之下,給野男人腦瓜開了瓢。他逃亡到這森山野林里,從此再也沒回過河南老家。李海成會唱河南豫劇、耍的少林拳虎虎生風(fēng),是個很可愛的小老頭兒。吃罷早飯,我跟著一群老頭兒,顯得有些鶴立雞群,又感覺有些好笑。忐忑不安地來到九叔上班的地方。

我望著高聳的大煙筒,一股股濃煙飄散在半空中,直鉆入我的鼻孔?!按笾蹲樱吨缮?,準備燒爐?!本攀鍝哿藫畚业拇竽X殼,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大鐵爐的爐口?!按笾蹲樱o爐子加些涼水,別燒炸了大鐵爐?!本攀尻幹粡埬槹l(fā)號施令著。這時一輛靈車緩緩駛進大院,后面跟著幾個哭哭啼啼的家屬。九叔一個箭步?jīng)_在靈車前面,司機小劉擺了擺手,九叔忙不迭掏出一包香煙塞給小劉,小劉臉上樂成了一朵花。九叔焚燒的是一號鬼門爐。一號爐是貴賓爐,有錢人的待遇。我扭頭望去,2、3、4號大鐵爐一字排開,大鐵爐張著碩大的嘴,在無情地吞噬一個個生命的輪回。小劉將靈車停在1號大鐵爐前,九叔陪著一張笑臉,我看見那幾個老頭兒在捶胸頓足,分外眼紅。九叔揮舞著手中的大鐵鉤,紅彤彤的火焰映照著他那張歪曲的面孔,像個磨刀霍霍的劊子手在獰笑著。這時家屬塞給九叔一個紅包,九叔半推半就收下了紅包,小眼睛迷成了一條縫,或許這一切他早已司空見慣了。

晚上收工完回來,平靜的小屋頓時炸開了鍋。猜拳行令、大碗喝酒吃肉、胡吹海侃,這幫老頭兒好不愜意、好不快活。那天晚上停電,九叔點燃了一盞紅燭,微弱的火苗在小屋里搖曵著。眨眼間,小飯桌上的酒盅、酒瓶沒了蹤影。“邪門了,見鬼了,好端端的酒瓶咋就不見了呢?”王福海是來自山西洪洞縣的一個小老頭兒,嗜酒如命,吃喝嫖賭抽五毒俱全。“莫非是老徐也饞酒了吧,也想喝兩盅?”幾個老頭面面相覷,頓時慌了手腳。

“老徐是誰?”我問九叔。九叔不言語,只是叭噠叭噠抽著煙袋鍋兒,臉色綠油油的?!按笾蹲印KX吧?少打聽事兒。”九叔塞過我一個紅蘋果。突然間一陣陰風(fēng)襲來,打滅了飯桌上的紅燭,幾個老頭兒抖擻成一團。王福海劃了半盒火枈,結(jié)果是瞎子點燈燈不亮。半夜,我去屋外撒尿,睡意朦朧中一個黑影在翩躚起舞?!鞍车挠H娘哎,這回真碰到鬼了。”我哆哆嗦嗦鉆進九叔的被窩,身子在顫抖著?!按笾蹲?,莫怕,有九叔在,大鬼小鬼都躲著我走,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都是自己嚇唬自己?!本攀迮牧伺男馗桓贝笥⑿鄣臍飧庞腿欢?。那一夜,我眼睜睜熬到天亮,一夜未眠。有一種不詳之兆籠罩著這個小屋。

第二天一早,九叔端來一盤涼水,盤中撒了一把鹽,不由分說給我洗腳、洗手?!按笾蹲樱阕蛲碜残傲?,洗洗手腳,凈凈身子,驅(qū)邪?!本攀逡荒樀膰烂C,有點恐飾。幾個老頭兒心宣不照爬起了床。我摸了摸王福海的被窩,濕漉漉的一片,這老頭兒昨晚嚇尿了床。

我的九叔叫李寶財,以前是村里的信貸員。信貸員官職雖小,卻掌控著全村的“錢袋子”,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差。那年,九叔腦瓜一熱,賭掉了村里的救命錢。鄉(xiāng)人們扒了他家的屋,折了他家的門。先知先覺的九叔早己溜之大吉,之后幾乎沒回過老家。

九叔在這里扎下了根,還混上了芝麻大小的官。那天,幾個老頭兒集體罷了工,要求李主任調(diào)換宿舍。李主任腆著肥胖的大腩肚,從小轎車探出半個腦瓜:“愛干不干,不干卷包走人,外面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人一抓一大把?!崩钪魅卫淅涞男χ?。我真想把他的腦瓜揪下來當(dāng)球踢?!袄暇牛芎媚愕谋?,別自不量力?!崩钪魅未蛄藗€飽嗝,將锃亮的大腦瓜縮進小轎車里,小轎車一溜煙的遠去了?!靶值軅儯砂?!胳膞擰不過大腿?!蔽铱匆娋攀謇蠝I縱橫,他一挙打在樹干上,驚飛了樹梢上的鳥雀。

在殯儀館的后坡下有一條污水河,臟兮兮的小河里飄蕩在一些舊衣物、白花花的靈紙。那個老徐喝多了酒,一不留神跌入河里成了冤死鬼。王福海經(jīng)常做惡夢,說老徐托夢與他喝酒吃肉。那個晚上,是老徐莫非饞酒了吧?那些日子,大家伙猶如驚弓之鳥惶惶不安,一向不怕妖魔鬼怪的九叔也慌了手腳。

李曉梅是來自山東濟南的女孩,她所學(xué)的專業(yè)是化妝、美容系列。給逝者一個華麗的轉(zhuǎn)身,一個優(yōu)雅的尊容,讓逝者毫無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我沒想到在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居然還偶遇一個小老鄉(xiāng),而且還是一位花枝亂顫的小美人。似乎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情愫,滋潤著我蠢蠢欲動的心田。

那天我在太平間的門口碰到了李曉梅。幾日未見,她臉色憔悴了許多?!袄相l(xiāng),俺夜里夢見僵尸了,在我眼前一蹦一跳的,真嚇人。”李曉梅花容失色,緊緊攥住我的手,生怕我一下子蒸發(fā)掉似的。“老鄉(xiāng),你僵尸片看多了吧?別自己嚇唬自己?!蔽也灰詾槿蝗⌒χ顣悦??!罢娴模匙蛱旖o一個老太太化妝時,她張著大嘴,鮮紅的舌頭,好恐怖。”李曉梅幽幽的說著,時不時?著太平間的小門口。“老鄉(xiāng),有我在,啥都別怕?!蔽遗牧伺男馗?,一副男子漢英雄氣概?!靶∥逍∥?,上山打老虎,老虎不吃人,小五丟掉魂”。李曉梅咯咯的笑看,笑出了眼淚。女人真是六月的天,說變就變,也是人世間最美的尤物?!按笥⑿郏胰ド习鄧D,你永遠陪著我?!崩顣悦芬魂囷L(fēng)似的遠去了。望著李曉梅遠去的背影,我浮想聯(lián)篇。

五月份的深山老林,是最美的季節(jié)。粉紅的花兒綴滿了半山腰,飄香的野果、松籽、柿子爽甜可口。我牽著李曉梅的手,愜意的邁步在甬道上,撿著一些灑落的鋼镚、銅錢。那是逝者家屬灑下的尋問錢,保佑逝者途中有錢花,順利到達天堂。從山上到山腳下,能撿到半兜的銅錢、鋼镚。那段日子,我和李曉梅度過了最快樂的時光。

那天,我依舊和李曉梅徘徊在林子里,興奮采摘樹上的瓜果。李曉梅穿了一身淺藍色的運動裝,將她渾圓的臀部包裹的更加誘人。我傻傻地望著眼前的李曉梅,仿佛在看夢中的“蒙娜麗莎”?!袄相l(xiāng),看傻眼了?!崩顣悦芬环廴騺?,打落了我美麗的夢?。我撓著大腦殼,嘿嘿地壞笑著。“哎吆、我的親娘,俺的腳扎了,你來背俺?!崩顣悦沸∽煲痪锬芩╊^驢。望著小鳥依人的小美人,我有些心猿意馬。蹲下身子,李曉梅趴在我的后背上,她那柔柔的身體緊貼著我。一股雪花膏的濃香撲面而來。她的心臟在怦怦地跳,挺撥的乳房依偎著我的脖頸。我一路心花怒放?!靶∥?,你累不”。我不言語,多么希望把這美好的瞬間定格住,不讓它匆匆溜走,多么希望腳下的路漫長些、再漫長些。突然間,我腳底一滑,我倆摔倒在草叢里。我重重貼在她那豐滿的身體上,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

回到沉悶的宿舍,老頭們依舊大碗喝酒、吃肉。單調(diào)無聊的日子,讓我時常郁郁寡歡,幸好還有李曉梅在默默陪伴著、支撐著我?!鞍ミ?,我床底下咋冒煙了呢?這晴天化日的!”李海成出了一身冷汗,莫名其妙望著床下的一股股濃煙。九叔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扯下褲頭,一泡尿淹滅了那股濃煙。隨后一屁股癱倒在地上,臉色有些猙獰。那天夜里,九叔無端發(fā)起了高燒,在睡夢中乞求著:“憑走開,您走開,我給您磕頭?!彪y道九叔鬼附身了不成?

據(jù)王福海講,我們的宿舍下面以前是墳地。我不知道腳底下究竟埋葬著多少個死去的冤魂,有多少骷髏鬼飄來蕩去。想想都害怕。

深夜,李海成吃壞了肚子,去茅廁大號。他剛蹲下來,看見茅廁的墻角里,在月光的照射下,分明有個披著長發(fā)吡著牙的怪物在沖著他獰笑。李海成顧不上提褲子,屁滾尿流地跑進了宿舍,沖著人瘋了一般癡癡的笑著——昔日的李大俠,也沒有了當(dāng)年的英姿風(fēng)采。

一些詭異的、令人恐怖的駭聞接二連三發(fā)生,讓大家惶惶不安。下班熄燈睡覺,小屋門用大木杠死死頂著,床前備好了大鐵鉤、木棍。一副蓄勢待發(fā)、魚死網(wǎng)破的姿態(tài)。后來日子平靜了許多,大家也都相安無事。始終有一種陰影在籠罩著充滿好奇的我。讓我捫心自問:難道這個世上真的有鬼怪存在嗎?鬼真的會附入人的身體嗎?這真是個現(xiàn)代科學(xué)無法解釋的迷團。

我在食堂又碰見了李曉梅。幾日未見,李曉梅蒼白的小臉沒了血色,沒有了少女的豐韻。她輕輕地走過來,理了理凌亂的發(fā)梢問我:“老鄉(xiāng),你相信鬼怪嗎?”我苦笑著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李曉梅有些茫然,有些失落。“老鄉(xiāng),你陪我走走,我好孤獨”。在她幽怨的雙眸中,兩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滑落。于是我倆手牽手漫步在靜謚的小樹林,一簇簇鮮花吐露著芬芳,一只只鳥雀在樹梢上歡鳴。李曉梅輕啟雙唇,唱著鄧麗君的那首《我只在乎你》,凄美深沉的歌聲,飄蕩在靜寂的小樹林里——那是我的初戀,最美好的愛情故事。雖然沒有肌膚之親,卻有無窮無盡的思念、惺惺相惜的牽掛與哀愁。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后來我們倆漸漸失去了聯(lián)系?;蛟S人世間有太多太多的無奈,讓人難以釋懷。

那年,我辭別了九叔,走出了這個陰暗的墓地。明媚的陽光灑在我身上,是那么的溫暖。


作者簡介:

張恒新(筆名恒心),山東汶上縣人。濟南市萊蕪作協(xié)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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