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攝影:費聰 村莊西邊那條南北向的水河上,建有一個小水閘,大家都叫它“王家閘”。 印象中,那個小水閘的閘墩和底板都是用水泥澆筑的,三個閘墩約三米來高,數(shù)塊硬實的大木板卡在閘墩的凹槽里。下雨的時候,將硬木板全部卡進凹槽,讓上游河段水位上漲,然后倒灌進兩岸的農(nóng)田,這樣,王家村和附近席家村種植稻谷,就不愁沒有水了。 記得在我十來歲時的一個傍晚,父親帶我去王家閘撿魚,那天剛下過雨,地上有些濕滑。父親拿著抄網(wǎng)走在前面,不時回頭叮囑我:崽兒慢點——不知是誰毒魚了,看能不能撿到一點…… 依稀的亮光里,我看見如芭蕉葉狀的兩扇水流從硬木板縫隙里濺射出來,落在下面的底板上,發(fā)出“沙沙沙”的聲響。父親告訴說,(毒魚的)藥是下在閘上,估計(藥)已經(jīng)滲到了閘下,(我們)就從底板這里順著往下找—— 興許是出于突然看見水面上漂浮著一條大魚的興奮,我猛地往前一抬腿,整個人竟“撲通”一下跌倒在底板上。 原來那底板上長滿了青苔,潮濕的青苔極易打滑,稍不留意就會摔個四腳朝天。驚慌失措地爬起來,我的左腿立即感到鉆心一般的疼痛,低頭看時,褲子破了,臀部一側(cè)還被擦掉了一大塊肉皮,鮮血已經(jīng)滲流出來。 父親聞聲后疾奔過來,把我攙扶到閘墩上,并很快從地壟間找來一種草藥,讓我按壓在傷口上。父親告訴我,草藥是止血消炎的——不要再碰到水,水里還有毒(毒魚的藥水)。 清楚地記得,父親當時是背著我回家的,手上還拎著那條翻翹起肚皮的大鰱魚。母親在第二天把整條魚都做成了菜,用辣椒煎炒,爆辣鮮香,我雖然也吃得津津有味,但臀部板結(jié)著的疼痛,依然使眼角不停地抽動。 …… 弟弟在王家閘右側(cè)的旱地上種了一些花生,我提議去看一下,母親關照說,帶根棍子去,邊走邊敲,雜草堆里可能有蛇—— 王家閘,我又來了!數(shù)十幾年已經(jīng)過去,熟悉中的陌生,陌生中的熟悉! 三個閘墩依舊,只是面容已變得斑駁陸離,一些地方爆裂開,凸翹的水泥面似立馬就要掉落下來;讓我臀部受傷的底板呢——如泉水般的幾股水流從閘門下擠鉆出來,直接往下趟,底板卻不見了蹤影。 閘墩的凹槽里,卡著的是一整塊水泥板,上面裝著兩個如同十字架樣式的轉(zhuǎn)盤。猜得出,這是控制水泥板(閘門)升降的,比人為拽拉要省力得多。 眼前的河面上,準確地說是“草”面上,因為河面上結(jié)滿了水葫蘆,遠望過來,整條河就像被綠植占據(jù)的花圃。除去閘下還能看見一汪清水,其它的,已然演繹成青花花的一綹長條,難怪看不到魚…… “哪來的魚呀——回家吃飯!”弟弟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 “原先魚很多——我來撿過,還摔了一跤——”我看著弟弟,口齒有點結(jié)巴。 弟弟卻突然拎高了嗓門:“水葫蘆太結(jié)棍(方言,厲害的意思),霜雪都凍不死,一年一年地瘋長,水里沒了氧氣,魚兒怎么活……” 我竟無言以對。 “那這閘墩下的底板呢——”我又看著弟弟。 “被水沖走了”弟弟回答說,“轉(zhuǎn)盤也生銹了,沒人管事——” 我不再說話,我的眼前突然升騰起一團迷霧,迷霧里出現(xiàn)了我那早已作古的父親,在傍晚時分帶著我去王家閘水河里撿魚,然后背著受傷的我回家,手上還拎著一條大鰱魚…… 用手摸摸左臀部,我依然能感受到絲絲的隱痛。 2025、8、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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