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比分网-中国电竞赛事及体育赛事平台

分享

【原創(chuàng)】張四軍:我在蘇約克戍邊

 書韻閑話 2025-10-29 發(fā)布于湖南

20035月,我奉命到“克州”蘇約克邊防連代職,任副連長。

平沙萬里絕人煙。克州地處帕米爾高原,乃古疏勒故地,三山交匯之處,邊境線綿延千里。這里是祖國的西大門,與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接壤,一千多公里的邊境線上,分布著數(shù)百個通外山口。

蘇約克邊防連,就坐落在這片蒼茫天地間。連隊駐地海拔為3290米,四周群山如浪,層層疊疊涌向天際。剛到連隊,老班長便告訴我:“蘇約克”有兩個意思,一是“白骨灘”,這是一個悲壯的故事,傳說很久以前,這里居住著柯爾克孜部落的祖先,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凍死了所有的牲畜,寬闊的河灘上留下遍野白骨;還有一個是“沒有水”。不管是“白骨灘”,還是“沒有水”,都折射出自然條件是艱苦的。

一、水

我去的時候是5月中旬,天山、昆侖山積雪開始融化,水沿著山溝流下,連隊便在溪溝筑了壩,儲存生活用水。也許是流經(jīng)的河道原因,這里的水含硫量高,當(dāng)時連隊又沒有凈水設(shè)備,只能就水蒸飯,那米飯總是泛著淡淡的黃色。這樣的米飯,官兵們叫做“硫磺飯”。初食此飯時,腸胃轟鳴,經(jīng)常響起“硫磺炮”,官兵們笑謂蘇約克“禮炮”。吃了1、2個月,也就慢慢適應(yīng)了。

官兵們?nèi)粘6际怯眠@樣的水,刷牙用的瓷缸,都積著黃色水垢,像地圖上蜿蜒的邊防線,燒開水的時候,總有硫磺的澀味在鋁壺里翻滾?,F(xiàn)在想想這水,它雖釀不出江南的甜糯,卻把戍邊人的筋骨淬煉得如天山磐石,在每回仰頭痛飲時,總能聽見胸腔里響起王昌齡“黃沙百戰(zhàn)穿金甲”的金石之聲。 

二、軍馬

連隊有十來匹軍馬,都登記在冊,配有戶口,金貴非常。官兵們根據(jù)馬的毛色、習(xí)性,都會取一個有趣的“外號”。如小飛、大黃等。蘇約克有一匹馬,號“桑塔納”,在2003年,“桑塔納”絕對是輛“豪車”。這馬,骨骼雄奇,肌腱如鐵,爬山時如履平地,奔跑時風(fēng)馳電掣,遇險時還會擇路。

20036月,我第一次帶隊巡邏,老班長將“桑塔納”牽至我面前:“副連長,腳蹬要踩實,韁繩莫太緊?!蔽遗牧伺摹吧K{”的頭,馬通人性,也溫順地蹭了蹭我,我們便開始了巡邏之旅。一出營門,戰(zhàn)士們便馬鞭一揚,撒歡的向前跑,一名班長陪著我。

由于心情緊張,感覺四肢僵硬,機械地拉著韁繩,班長讓我放松,身體隨著馬的節(jié)奏,先慢跑,好在悟性不差,適應(yīng)2小時,終于可以奔跑了。前面的戰(zhàn)士等著我,我們走到了山口,距離邊境線還有500米長的斜坡,坡度60多度,坡面中間只有一條狹窄的小路,那是官兵和軍馬一次次巡邏踏出來的。

馬在沙上走,沙在腳下流,我緊握韁繩,屏住呼吸,不敢有一絲疏忽,終于安全抵達?!胺祷氐臅r候,你只要騎在馬上,便把你帶回連隊了”,老班長說。這些軍馬識得邊境每一處溝坎,是真正“不說話的邊防兵”。

三、界碑

55號界碑,第一次在邊境線上觸摸她,手握鋼槍、年輕的我內(nèi)心是無比激動的。望著中國二字,內(nèi)心莫名顫抖,眼眶泛紅。風(fēng)從界碑那邊吹過來,帶著異域草木的清冽氣息,我整了整軍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地理老師指著墻上的地圖說:這里,就是國境線。那時我覺得它很遠,遠得像天上的星河。

可現(xiàn)在,我就站在這條線上了。這條線,如此具體、如此堅硬,它不說話,卻比任何宣言都更有力量。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伸出手,輕輕撫過碑身,那殷紅的字,仿佛有溫度,順著指尖,一直暖到心里去。

班長站在一旁,目光越過界碑,望向更遠的地方。后來,他輕聲說:每次看到它,就覺得一切都值得。千百年來,有多少人曾站在這樣的界碑前?他們或許穿著不同的戎裝,拿著不同的兵器,但守護的心,是一樣的。

四、帳篷

7月份,山溝因積雪融水滋潤,水草豐茂,有的牧民開始陸續(xù)抵邊,十幾頂帳篷點綴在山溝中,蘇約克熱鬧了許多。帳篷是純白色,羊皮做的,在藍天碧草間格外醒目。

有一天,巡邏回來時,我們應(yīng)邀來到一牧民家。按照習(xí)俗,在帳篷外洗過手,脫下鞋,走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軟軟的很暖和。就餐的桌子是矮矮長條形的,坐的是小板凳。老牧民端上了馬奶酒、羊肉、馬腸子等食物。馬奶酒酸澀中帶甘,羊肉肥嫩鮮美。

老牧民唱起古老史詩《瑪納斯》,蒼涼歌聲里,我看見他臉上刀刻般的皺紋!這片土地雖然貧瘠,卻慷慨地滋養(yǎng)著世代生活在這里的牧民。老牧民的小孫子坐在地上,天真的望著我們。20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他現(xiàn)在何處,是不是留在了蘇約克,成為了帕米爾高原的雄鷹!

代職期滿時,我已習(xí)慣黃米飯的滋味,“桑塔納”用鼻尖輕觸我的行囊,琥珀般的眼睛里映著帕米爾的天空。臨別前,我登上哨樓,眺望蘇約克,群山依舊蒼茫,但在我眼中,它們不再冷峻,而是充滿了溫情與力量。

退役多年后,硫磺水竟成了夢境的泉眼。每當(dāng)中秋月滿,總看見年輕的我仍騎著戰(zhàn)馬,與王之渙的羌笛聲并轡而行。那些描過紅漆的界碑,在記憶里成林。我知道,從此無論身在何方,靈魂總有一縷系在這蒼茫高原,系在“桑塔納”身旁,系在斑駁的界碑之間。

    轉(zhuǎn)藏 分享 獻花(0

    0條評論

    發(fā)表

    請遵守用戶 評論公約

    類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