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忻州古城到太原城路途不遠，開啟北斗導(dǎo)航，我們便直撲太原城的《北齊壁畫博物館》。

在做旅游攻略時舒建新就了解到這座壁畫博物館的亮點：它依托徐顯秀墓原址而建，是國內(nèi)首座壁畫墓葬專題博物館。

來到這里我們才了解到：徐顯秀墓于2002年出土，墓冢內(nèi)保存了300余平方米的壁畫，其規(guī)模之大、色彩之鮮艷、保存之完好，在國內(nèi)外均屬罕見。

考古發(fā)掘從2002年開始經(jīng)過20多年保護性發(fā)掘、研發(fā)、整理于2023年這座博物館在墓址之上建成正式對外開放。

踏入這座藏于地下的光影秘境——北齊壁畫博物館，讓舒建新震撼無比。

最震撼的莫過于徐顯秀墓壁畫真跡——墓道兩側(cè)，儀仗隊列森嚴，駿馬昂首，武士執(zhí)戟，侍女捧盤，衣袂翻飛如云。

舒建新激動的指著一幅幅畫中人物，告訴我“你看，他們皆豐頰圓額，眉眼細長，這正是典型的北齊“秀骨清像”。

他們的姿態(tài)并非靜止，而是被畫筆凝固在某個流動的瞬間：馬匹似欲踏壁而出，樂伎的手指仿佛仍在撥弦，連飄帶上的褶皺都似被風(fēng)吹動?！?/span>

我們對北齊藝術(shù)并不陌生，老家青州博物館也見到過不少，更多的是佛造像這樣的雕塑藝術(shù)，但在這里所見的墓室壁畫則生動再現(xiàn)了北齊貴族的生活場景，包括《宴飲圖》《鞍馬出行圖》等，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構(gòu)圖和諧，堪稱北朝繪畫藝術(shù)的巔峰之作。

宏幅真跡迎面而來，剎那屏息——幽暗地底沉睡了1400年，古人的畫筆竟為幽冥鑿開了通向永恒的秘徑。

可能不是周末，來參觀的游客并不太多，就為我們創(chuàng)造了特別安逸而靜清的時光，慢慢的觀賞，站在玻璃幕墻外，能與這些千年前的眼睛對視。

我們感到他們的目光并不哀戚，反而透著一股從容，仿佛死亡不過是另一場華宴的開端。

據(jù)史料記載：北齊短短二十八載，卻因胡漢交融而生出奇異的文化光華。

鮮卑貴族崇佛尚藝，墓室壁畫既承漢晉傳統(tǒng)，又融西域之風(fēng)，形成獨特的“北齊樣式”。

遙想1400余年前，北齊的畫師們以朱砂、青金石、金箔為墨，在墓壁揮毫，為逝者描繪往生極樂的盛景。而今，這些色彩穿越時光，依然鮮艷得近乎刺目，讓人不能不驚嘆！

舒建行久久地站立在婁睿墓壁畫中的《鞍馬游騎圖》前，喃喃低聲的對我說：“看，畫中駿馬肌肉虬結(jié)，四蹄騰躍，騎手回身拉弓，衣袍獵獵，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墻壁，馳入現(xiàn)世。

足見北齊畫師不依粉本，全憑腕底功夫，線條如鐵線銀鉤，卻又飄逸流動。這種“疏體”畫風(fēng)，后來直接影響唐代吳道子，成為中國繪畫史上的一座高峰?！?/span>

回眸之中在他為我低聲講述時竟引來幾位學(xué)生模樣的孩子默默的緊隨身后駐足聆聽?！袄蠋熌v的太好了，來看過好多次了有幸聽您講解讓我們受益匪淺，能讓我們繼續(xù)跟著您一道參觀嗎？”舒建新小聲謙遜地說：“別影響別的觀眾看展，我也是第一次來，咱們互相學(xué)習(xí)吧?！?/span>

我們繼續(xù)觀賞著，許多壁畫已斑駁漫漶，人物面容模糊，駿馬只剩輪廓，金箔脫落處露出蒼白的底色。但奇異的是，這種殘缺反而讓畫面更具神韻——就像一首古詩，字句湮滅，余韻卻愈加深長。

在《天象圖》前，我們一行駐足良久。穹頂之上，銀河傾瀉，星宿列張，青龍白虎鎮(zhèn)守四方。盡管部分顏料已褪，但星辰的軌跡依然清晰，仿佛古人抬頭所見的夜空，與今日并無二致。

舒建新引申地說：“千年前，畫師們以畫筆記錄宇宙；千年后，我們借這些線條，觸摸他們的心靈?！蔽覀兌紩牡男α?。

離開時，大家無言的揮手道別，當我再回望博物館時，不禁陷入遐想：這座沉眠于地下的宮殿，那壁畫中的魂魄，仍在黑暗中低語。

我問舒建新：“這些畫師是誰？”

舒建新說：“史冊未曾留名。他們或許只是奉命勞作的匠人，卻在無意間，以最鮮艷的顏料對抗最深的黑暗。北齊早亡于歷史烽煙，但這些壁畫卻活了下來。它們不是死亡的裝飾，而是生命的延續(xù)。正如一位學(xué)者所言：'古人以壁畫許諾永恒，而永恒，最終以壁畫的形式兌現(xiàn)。’”

正像博物館的導(dǎo)引語敘述的那樣：一幅幅隱喻的壁畫背后敘述的是北齊人的生死觀：古人信“事死如事生”，墓室即彼岸居所。畫師以筆墨為逝者構(gòu)筑永恒世界，宴飲不絕，樂舞不休，日月星辰永懸穹頂。這些壁畫，是生者對死者的承諾，亦是死者對永恒的信仰。

當墓門封閉，光明消逝而他們的畫卻成了另一種光——穿越時空，照亮今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