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秋季

2025-9-26

唯有中正

方能安舒

  整整一個九月，雨絲幾乎粘連著空間，偶爾也有晴陽來會，大多數(shù)時日里都是濕漉漉的。近日翻閱中國名畫錄，一幅一幅仔細(xì)品賞。適逢中頁，清代高僧石濤的《淮陽潔秋圖》映入心上。

  提筆寫秋之人眾多，潑墨畫秋之人亦是眾多。能留存于世的文字與畫作，定是有它高于眾人之勢。此時窗外的秋有些漸冷，撐著傘走在柏油路上的人們身影有些單薄。不似春夏時的熱鬧，到了深秋終究是添了幾分寂寥的。

  用紫砂壺燜了青色的茶，案幾上攤開的書籍定格在一幅古代名畫上。由眼及心，一片秋色在無邊蔓延。不遠(yuǎn)處升起的水霧把城市的高樓裝扮得高冷，樹木、草叢，在進(jìn)行第二次生長中的呼吸。

  僧人用淡淡的赭色，讓人在朦朧中尋覓著那份久違的浪漫，卻又把適當(dāng)?shù)氖桦x感融入其中。這種原本迷人的色彩，夾雜著紅楓的點墨，蘆葦?shù)膿u曳，房舍的煙火，以及一人一舟的靜寂，提煉出煙火叢生中一個人的精神境界。

  水岸呈現(xiàn)出月牙的形狀，垂柳的絲條根根清晰，遠(yuǎn)虛近實的寫意中，就有了一根無形的繩索牽著看畫人的思緒，向遠(yuǎn)方，向內(nèi)觀。一個人的文字里會留著寫作者的骨骸，一個人的畫作中會摻雜著繪畫人的氣血。

  每個人都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秋天，或紅楓滿地，或碧水藍(lán)天，或登高臨遠(yuǎn)。我對著窗外深深的秋意，有著厚重的敬意。隨著閱讀與寫作的增長，我對萬物的敬畏之心也在增長。對這個世界表現(xiàn)出的尊重，已是根植于內(nèi)心的修養(yǎng)。

  沿著僧人留給我們的一條路，向著畫的最深處走去，是僧人借著秋的高潔，表述著自己精神世界的獨特。整個畫面給人的感覺是溫和的，僧人把喧囂隱藏在安靜里，又把靜寂安放在繁華中。

  畫中的河流綿延至無邊，岸邊居住的居民身影隱約可見，一處處茅舍里透出的人間溫度在僧人的筆墨中游走，長滿蒲草與蘆葦?shù)纳碁┯辛诵切屈c點的詩意。隱藏在遠(yuǎn)處的山峰，淡墨中有顯現(xiàn)出幽遠(yuǎn)的意境。

  河流、山峰、茅舍、楊柳，還有被人們用腳步踩出的路徑，這些都被江面上孤獨的垂釣者盡收胸懷。于是形成了一個人的世界觀，自然、清雅、悠遠(yuǎn)、蒼茫，還有溫柔。

  開合之韻在整幅畫中流動，映射出一個人的人生境遇，大多是開合之運勢。起落之間，淡然處之才是上乘品質(zhì)。淡，不是寡淡，是歷經(jīng)世事后的從容與包容，寬厚與仁慈。

  對作品的理解各有心得，相同的作品不同的人會讀出不同的心境?！痘搓枬嵡飯D》正好適合在一壺清茶前，欣賞與剖析自己心中的品讀。最喜其中的“潔”字。潔，水也。潔凈的東西大多是經(jīng)過沉淀后才有的品性。

  觀古人之名畫，就有了與高僧對話的悟道。在我默念“潔秋”之時，不免想起了莊子在秋水篇中的寓言，體現(xiàn)出的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的哲學(xué)理念。

  正是秋水時至，我們內(nèi)在的經(jīng)絡(luò)與血脈，亦如百川灌河，唯有中正，方能安舒。讀畫之間，氣息平和，內(nèi)在安詳。再品僧人石濤留下的《淮陽潔秋圖》，其中描繪出的清秋之境活生生地就在眼前了。

寫在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