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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y refer in the end not simply to private taste, but to the assumptions by which certain social groups exercise and maintain power over others. ’最近咱們的文學理論漫游就開始了,我也隨著大家一起來開啟長達3年的理論漫游,一開始我選的兩本書是伊格爾頓和喬納森的著作。差不多咱們也快讀完了選定章節(jié),后續(xù)的視頻也要發(fā)了。到時候大家看看自己一開始的回答是否和我的一樣,大家完全可以有自己的理解(只要不是太離譜就行)。有意思的一點是,一談到文學理論,很多人都在等著了解什么是現(xiàn)代主義、女性主義、結(jié)構(gòu)主義、后現(xiàn)代主義。但問題在于,我們一直忽視了一個很核心的問題,也就是“文學是什么”的基礎題。在這里我想先跟大家講3個故事,也算是分享一些文學討論的感知。有一次我參加了一個讀書會,當時我提了一個挺有意思的問題。我說,我覺得《窮爸爸富爸爸》這本書的文學性其實很強。結(jié)果現(xiàn)場有個人,可能是那種比較文藝的詩性青年吧,他就覺得我怎么能這么說,覺得我這說法有點扯淡。有不同意見很正常,我也覺得他說我扯淡很正常。不過,我想表達的是什么呢?如果你真的看過這本書,我們先不討論里面提到的那些刻板印象或者說當代社會的一些“毒雞湯式”偏見(有才華的窮人沒有錢,沒知識有方法的人賺得盆滿缽滿,真的如此嗎?)。重點在于,這本書的敘事,它是怎么去塑造“窮爸爸”和“富爸爸”這兩個角色的。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所謂的財商書籍或者各種工具類書籍,都會用故事來包裝道理。比如,之前很火的那本《蛤蟆先生去看心理醫(yī)生》。這本書其實本質(zhì)上是一本療愈工具書,但它其實是通過講故事,來呈現(xiàn)內(nèi)容,就特別治愈。這可以說就是真正現(xiàn)代版的《伊索寓言》。我們先前共讀的時候,有文友就說,反感說教的伊索寓言,卻愿意看《蛤蟆先生》,說白了不是寓言過時了,而是換上了新裝的治愈系說教就成了歐巴/歐尼的溫柔耳語,而不是老登的臭嘴教條。關鍵在敘事方式、人物刻畫以及價值觀的隱秘程度。說教歸說教,捫心自問,這些書的人物塑造能力,敘事能力以及氛圍渲染,哪個不比現(xiàn)在自嗨的文青作品有意思?現(xiàn)在很多財經(jīng)類或者工具類的書,已經(jīng)不僅僅是故事性比那些標榜的“文學”強不少倍,甚至人物間的戲劇性沖突,角色塑造,敘事手法和方式上甚至有不少已經(jīng)甩出了當代文學一條街,更不用說現(xiàn)在的拼好文了。反觀現(xiàn)在的一些所謂“文學”的小說,可能寫了半天,連個人物都沒有,也沒有什么沖突,只是在那邊自我表達??烧娴挠惺裁瓷疃鹊乃枷耄€是說單純想模仿福樓拜寫出一部什么也不寫的小說,“真?zhèn)螐驼l知”呢。第一個提出這點的是天才,模仿的就有點東施效顰那味道了。由此,回到開始的問題,我們是以什么標準來評判文學的。既然《柳林風聲》可以是文學,為什么同樣有蛤蟆的《蛤蟆先生去看心理醫(yī)生》不行呢?既然屠格涅夫的《父與子》可以是文學,那么為什么羅伯特·清崎的《窮爸爸與富爸爸》不可以呢?這里會有人說了,不對,你看“蛤蟆先生”這本書的創(chuàng)作目的是外在的(幫助大家疏解內(nèi)心),《窮爸爸與富爸爸》也是外在的(教人實現(xiàn)財富自由)。由此從意圖上來看,顯然他們與《父與子》《柳林風聲》不同。事實真是如此嗎?是先有文學家的身份或者文學意圖,才能下帶有文學標簽的蛋嗎?這里面其實有一個很核心的問題,就是大家怎么看待文學。你選擇哪條路,或者說你用什么視角去看待文學,這其實是慢慢發(fā)展出來的。很多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比如剛才故事里那個人,他就非常堅決地反對我的觀點,認為這就是財經(jīng)類的書,根本算不上文學。可是他如何區(qū)分什么財經(jīng),什么是文學呢?其實這一點是完全模糊的。我反問他:“什么是文學?”他回答:“文學就是文學。”顯然,他自己也無法準確定義。大概率他就是那一代最受形式主義荼毒的讀者,認為文學就是詩以及詩的延伸,雖說我要是把泰勒·斯威夫特的Love Story提出來,估計他肯定又會惱羞成怒。不過,我還是繼續(xù)追問:“比如彌爾頓的作品、班揚的《天路歷程》、奧古斯丁的《懺悔錄》,這些算文學嗎?《史記》算文學嗎?”這些問題讓他一時語塞。他有沒有懷疑人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話語并沒有改變一個執(zhí)念者的能力,而且我也無意改變。事實上,很多人對文學的概念是模糊的,或者局限于自己接觸到的范圍。比如,文學院的學生接觸到的作家、輿論宣傳,媒體稱某些人是作家,某些是文學院老師,由此他們所謂的文學就是文學,但這些是否真的代表文學?我們提到余華、莫言,還能列舉出幾個名字,薩特算文學家嗎?如果稱他為文學家,是否合適?薩特可能還好,如果你把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稱為文學,你看看他會不會棺材板都掀了來找你(布魯姆顯然有膽量)。由此,我們需要再次面對前文提到的房中大象:文學是什么?伊格爾頓說,文學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有一個非常具象的本體(或者說對于文學有本體的人,也可以思考一下為什么這個本體會存在,是如何生成的)。也就是說文學的定義在時代中不斷演變,難以被簡單的標準界定。由此在他看來,這里并不存在一個非常具象的文學的普遍標準,符合這個標準的就是文學,不符合的就不是文學。至少在伊格爾頓不那么看,他認為文學的定義也在不斷變化的。然而,他又說,大家往往會有一個所謂的框架,比如說咱們提出一個作品,除非經(jīng)過一陣解釋,不然大家暗地里可能都不認為它是文學,比如街頭一句涂鴉(除非你把它當作詩來看),或者如伊格爾頓說的地鐵標語。由此大家也不會說完全對文學沒有概念,只是有時候我們并不知道這個概念是怎么來的,這就要講第二個故事了,也是我們共讀閉營日經(jīng)常提及的爛梗。它發(fā)生在我大學時。當時有一個非常有名的作家做分享。我問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雖然有些人可能覺得我在找茬。 我當時問,什么樣的作品可以稱之為經(jīng)典?或者說,經(jīng)典文學的經(jīng)典性在哪里? 因為當時,我自己正在做課題協(xié)助研究網(wǎng)絡文學,這是一個課題,我曾經(jīng)問過一些知名從業(yè)者,他們是否認為自己的網(wǎng)文作品屬于文學,他們對此又是怎么看的。我同樣把這個問題帶到了學院,反過來問這些傳統(tǒng)文學家,什么是文學,或者經(jīng)典文學。大咖必然有傲慢的地方,不少文學大咖沒啥公關意識是真的。你也不能說他不對,但他習慣于用某種方式表達。當我提出這個問題時,他顯得有些傲慢,這也很正常。他說,他覺得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經(jīng)典文學,這個問題不值一提。這個回答印象深刻,我倒不會覺得中國文學就此要完蛋了,我當時只是覺得有點有趣。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經(jīng)典文學嗎?我覺得這可以打一個問號。很多作家和教授,如果你問他們,他們真的知道嗎?或者可以給出相對清晰的界定嗎?還是遵守著一套模糊的潛規(guī)則,他們也不過將其視之為老祖宗傳下來亙古不變的真理。其實要我說,我如今都無法給出確切的本體論式的答案,我們只能說有些文本它從這個層面或者那個層面被列為“經(jīng)典”的文本,當然這里的“經(jīng)典”還有待“具像化”。但,你說這是一種集體共識嗎?比如關于文學經(jīng)典,有非常具體,甚至有一個明確的排名,哪些是經(jīng)典,哪些不是。可能你說有,至少名稱中有名著的那得算是吧。那我的問題是《基督山伯爵》是經(jīng)典文學嗎?有些人認為它太通俗,甚至不能算作入流的文學。像《肖申克的救贖》,它算經(jīng)典嗎?布魯姆肯定不同意,他會說:“這是什么?你們的審美水平太低了,你們這群人現(xiàn)在都不認識真正的經(jīng)典,所謂的正典。”就好比不少人大夸杰拉爾德·默南天才之作,有些人覺得這啥呀,根本就是迷失在碩大的自我迷宮之中難以自拔。我的一個原則就是理解文學,不要崇拜文學,崇拜文學容易培養(yǎng)出一些流氓和文痞來,“文學是拿來放在心里的,不是整天掛在嘴上的”。再回過頭來看,我們會發(fā)現(xiàn)經(jīng)典的定義有時帶有話語權(quán)的成分。比如之前有本書叫《活著之上》,它屬于文學嗎?很多人認為它講的是高校學術(shù)的腐敗和丑惡,這算文學嗎?有些人把它評為最佳,是頂級的,它似乎還入圍過早年間的茅獎提名。但這不妨礙有人認為它啥都不是,只是一個揭黑幕的小學生作文,只是內(nèi)容足夠勁爆,好比娛樂圈紅人的自傳。不過,顯然它還是屬于小說,由此大家可能認為它屬于文學,但是屬于當代經(jīng)典文學嗎?這里比起《活著》《紅高粱》,可能這兩本比前者被認可為當代經(jīng)典情況更多一些?說白了,反正文學都小眾了,由此沉默的大多數(shù)依舊是范式。隨便拿一本書,這是經(jīng)典文學嗎?我是專家,我是教授,我是作家,所以我說是,你們應該也認可它就是,你們不這樣認為,那就是你們審美低下??赡苡腥藭f,現(xiàn)在這些頭銜別人不相信了,但是你要是什么國內(nèi)頭部大學專家教授,什么什么頭部雜志主編,那一切皆有可能。大作家、正教授說的,你有意見嗎?你沒有意見。大家看,這個人也沒有意見。那么有意見的人是傻子嗎?大概率是,因為大家都懂,大家都不愿意承認沒看到皇帝穿衣服,但是要是我說皇帝沒穿衣服,這不是說明自己是傻子嘛,所以我干脆不說話,等以后慢慢學習吧。大家都以為自己是那個小孩,可實際上顯然是“想當皇帝”或者那群“自以為避開了傻子陷阱”的人。說到底,很多文學讀者,甚至大部分自認為是“文學狂徒”的人,其實也沒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文學到底是什么?你在讀的到底是什么?我在讀文學的時候就想問,文學到底是什么?如果你也不知道文學是什么,那你怎么知道你讀的是文學作品呢?難道只是看后面的標簽?那又是大學的時候了,當時有理工科的同學來問我,像《尤利西斯》這種經(jīng)典作品,他該不該去讀?他當時還沒讀過,面對《尤利西斯》這樣的眾人稱贊的經(jīng)典,他糾結(jié)自己到底該不該花精力去突破門檻,因為感覺讀不進去。那時候我雖然剛?cè)胫形南?,但是也還不知道喬伊斯大爺?shù)氖⒚?。我查了之后,我說,我也沒看過,我后續(xù)看看再和你說。然后他說了一句,好像世界上也很少有人讀完,但很經(jīng)典。那個時候我沒感覺很怪,但是如今想來,是不是會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多么奇怪。如果對方說的是真的,只有極少人看完過,它就成了經(jīng)典。那么誰在定義經(jīng)典,是極少數(shù)看過的人就能定義的嗎?還是說這些具有影響力和話語權(quán)的人間接構(gòu)建了更多人的現(xiàn)實?甚至喬伊斯后面那本《芬尼根的守靈夜》雖然兩極分化,但是稱它為經(jīng)典,估計也有不少人認可??墒嵌嗌偃四芸催^,甚至這本書都不能看譯本,因為很多英文是喬伊斯自己造出來,就是為了表音或雙關的,看譯本就是在看新的文學作品了。這里我建議大家感興趣可以看,但是不要說自己是完全在看《芬尼根守靈夜》,畢竟譯本和原文是兩回事,這是基本認知,也不單單是這本作品。大多數(shù)人其實都對喬伊斯有一個特別的印象,大家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劃時代的文學人物,很多過去十分具有影響力的作家,包括如今的布克獎得主,甚至拿過諾獎的作家,也會把喬伊斯當作一個非常崇拜的作家,而且人們也知道他算得上是現(xiàn)代主義的巨頭。可是我想問一個問題:到底有多少人真的讀過了喬伊斯的作品?或者說認真讀過了《尤利西斯》?多少人是應聲蟲,回音壁,又或是僅僅是搜索達人(如今的AI王者)?再比如普魯斯特《追憶似水年華》,有多少人能全部讀完?如果你真的讀完了,可以在評論區(qū)舉個手,必然是得有一個贊。我聽過一個說法是國內(nèi)的風氣是重文論,輕原著。其實并非如此,而且也不一定是國內(nèi)風氣,實際上大家都樂意偷懶。明明AI總結(jié),我為什么要認真花時間去讀一遍呢?快有時候重要,但預制菜咱就是預制菜,裝新鮮菜,這就有點過了吧。文學作為藝術(shù),往往也有一種“你不知道江流云涌”的風氣,越少人看,這種風氣就越盛。有人甚至是這樣,要是喜歡的人多了,這本書我就不喜歡了?,F(xiàn)在言必普魯斯特都有點過時了。這也是我覺得,日后一定要出一個文學版的裝腔啟示錄出來,屆時請大家輕噴。再說回《尤利西斯》。我們可以假定它的經(jīng)典形成過程可能是這樣的:比如世界上有100個人,只有1個人讀完了《尤利西斯》,然后他說《尤利西斯》好,頂呱呱。第2個人沒看過《尤利西斯》,但是一聽前面那個人說不錯,于是自己也讀了,覺得有點新奇,也挺好,于是也說,不錯,《尤利西斯》頂呱呱。第3個人不管看沒看,反正也跟著說,這本書頂呱呱。好,這樣一來,這3個人鄰近的人(或者粉絲),假定是20人,都非常信任這3人,都覺得《尤利西斯》很厲害,呀,喬伊斯就是20世紀的文學巨人。由此這一傳播鏈形成了,關鍵吧,《尤利西斯》讀起來又是有門檻,讀不懂難道是書的問題嗎?應該是我自己的問題吧。可如果我是個博主,我要起號,怎么辦,我也跟個牛一點的人物吧。要是我說哇,大冰老師寫得真是文學經(jīng)典,讓我感動得落淚。估計網(wǎng)絡上的人要嘲笑我到注銷賬號,但是吧,我說喬伊斯頂呱呱,說《尤利西斯》是舉世佳作,別人可不敢隨便嘲笑我,因為他們會懷疑是不是他們自己比較Low,審美比較低下。倘若別人要問我,為什么《尤利西斯》頂呱呱?是經(jīng)典文學?你應該會跟先前那位大作家一樣回答,“這不是非常明顯嘛?大家都知道?!?/span>以上當然是玩笑,因為風氣都是浮躁的“公眾”,我們各自都要面對各自的內(nèi)心和真實,讀過或者沒讀過,拿著面具對外無所謂,咱們自己的心里有數(shù)。“文學是什么”這樣的房中大象,你也可以熟視無睹,不耽誤你讀書,但是前提是咱們也要意識到,文學可能與你想象的不一樣。大多數(shù)所謂的文學愛好者是被迫裝腔作勢的,原因就在于他們不愿意真的花時間去讀,不考慮根本性問題,而是更關注簡單低效的問題。為什么要讀了很多二手材料,搜那么多亂七八糟的網(wǎng)頁,就是不愿意真的讀一讀原著去了解好在哪里,獲得真實的體驗。這也是我們共讀時經(jīng)常提到的偷懶心理。大家都希望撿現(xiàn)成的,覺得讀原著是笨,是不懂時代效率。甚至AI時代,你更希望今天問問AI,哪本書最經(jīng)典?有時候人家會直接告訴你《尤利東斯》最好,你馬上社媒上發(fā)「我讀了后發(fā)現(xiàn),21世紀最佳的經(jīng)典作品《尤利東斯》!」,甚至有些人會信以為真。這就是同樣屬于現(xiàn)代主義作品的《荒原》里描繪的這些僵死而無法重獲新生的現(xiàn)實,由此四月成了最殘忍的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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