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有好幾個讀者跟我要這篇文章，但因為當時被PT和諧了，所以今天斗膽改頭換面，卷土重來。留言就不可以了，還請低調(diào)瀏覽吧。

有人說，失業(yè)了大不了去送外賣！

還有人嫌工作太費腦子，不想干了就去跑腿送外賣！

看來，大家對送外賣的想象真是過于天真。

最近刷到一個視頻，一個自媒體從業(yè)者“臥底”外賣行業(yè)半個月，然后得出一個結(jié)論：

“底層外賣騎手只有生存，而沒有生活?！?/span>

換成老舍先生的話就是：

“把夜里的事交給夢，白天的事交給手腳，他仿佛是個能干活的死人?！?/span>

評論很火爆，大家把外賣騎手形容為當代駱駝祥子，取名“電動祥子”。讀過老舍先生的《駱駝祥子》，再對比當下的電動祥子，我發(fā)現(xiàn)，祥子還是祥子，只是換了個方式做祥子，他們進化了之后有什么異同？

現(xiàn)在就來個電動祥子和駱駝祥子職業(yè)大比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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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肯定，他們有很多共性：

比如二者從事的都是體力勞動。18歲的祥子來到北京，信心滿滿要靠這一把子力氣掙出自己的美好生活；全國各地的外賣騎手，也是靠一單又一單的派送完成業(yè)績。

比如二者都是青春飯，職業(yè)生涯相對較短。祥子一開始看到老車夫在風(fēng)雪中倒下，以及后來窮困潦倒之后，看見年輕車夫撞到自己還回頭沖自己一笑，這個意味深長的銜接，本身就說明了這個行業(yè)的新舊交替，周期之短；當下很多外賣站點將騎手的年齡放寬到59周歲，但實際中，遠比這個年齡要小。

再比如，他們都“靠天吃飯”，高度依賴自然環(huán)境。遇到陰雨連綿、風(fēng)雪路滑或驕陽酷暑，交通意外與風(fēng)險劇增，如今外賣騎手的待遇是增加一定配送費，但風(fēng)險同樣不可避免。

還有，底層免不了受氣。祥子在楊家拉包月，被楊家不同的人使喚來使喚去，承受各種惡語，還被小孩子戲弄“眼睛長在屁股上，只認衣衫不認人”，最后受不了氣就走人了。如今電動祥子們，遇上好人還能給句“謝謝”，遇上來者不善的，來個“差評”，被罰款可能一天白干。跟祥子的處境一樣：東家扔下一句“你要走隨便，有的是人搶著來受氣”。

最后，工作都沒有保障，腳?？谕?，還有職業(yè)病。駱駝祥子的就不用說了，即便在劉四爺租車來拉也沒有什么保障；如今的外賣騎手要進入這一行先交一千五的中介費，多為勞務(wù)派遣，沒有任何保障，最多每天扣除一單作為保險。在日后不干了還車時，還要各種消耗磨損的扣費，最后還落下因飲食不規(guī)律導(dǎo)致的胃病、前列腺炎等職業(yè)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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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再來說說他們的差異：

1. 體力勞動與腦力勞動。很多人以為送買賣就是單純跑跑腿不費腦，其實當他真正開始送外賣就發(fā)現(xiàn)，外賣也很需要腦子，時刻注意派單，注意時間的把控，注意車速的把控，注意找到準確的門牌號……每分每秒都繃著神經(jīng)，緊鑼密鼓，并不輕松。

2. 體力強度與工作時長。體力強度比不上駱駝祥子，但超長時間工作，疲于奔命。“臥底騎手”說，外賣行業(yè)的理論時間是早7點到晚9點，但實際工作中涉及接單，吃飯，趕路，一般到家12點，第二天6點起床，睡眠嚴重不足……

3. 人身安全風(fēng)險。人力的速度當然不能跟機動車相比，但速度塊意味著風(fēng)險高?！芭P底騎手”說，送外賣過程中，他會一直開啟導(dǎo)航，不為指路，只在方便提醒自己車速過快。而事實上，他半個月闖5次紅燈，目睹身邊騎手交通事故多達4起，他認為，外賣行業(yè)是對公共交通規(guī)則的極大破壞。

4. 工作自由度。在《駱駝祥子》中，祥子不想給劉四爺交車份，就自己攢錢買車單干，后來受不了楊家的氣，還可以選擇給曹先生拉包月。但現(xiàn)在電動祥子幾乎都困在大數(shù)據(jù)和算法中，從一個平臺到另一個平臺，幾乎毫無差別，他們別無選擇，除非不做。

5. 對生活的奔頭和希望。駱駝祥子被稱為“最想買車的人”，我們知道，祥子來到北京一門心思就想買上屬于自己的新車，為了這個心愿，他再苦再累都覺得值得，甚至一連遭遇幾次攢錢失敗，都沒有灰心。老舍先生這樣形容祥子買到新車的樣子：

“車拉到了靜僻的地方，祥子細細端詳自己的車，在漆板上試著照照自己的臉！越看越可愛，就是那盡不合自己的理想的地方也可以原諒了，因為已經(jīng)是自己的車了?！?/span>

電動祥子們也并不是沒有這樣的奔頭，但從“臥底騎手”所描述自己的感受，當然感受帶有個人差異化：

“對我來說，最難以跨越的是那種無望感，一眼就能望到了人生的盡頭，每天的工作內(nèi)容都一樣，這種重復(fù)對我來說確實是一種煎熬。這種工作對我最大的沖擊就是，生活在底層，只有生存，沒有生活。每天掙扎在生存線上，那是一種不停的奔波與廝殺，而生活的柔軟與溫情永遠都沒有?！?/span>

接連不斷的打擊讓駱駝祥子對生活也產(chǎn)生了無望感：

“他不再有希望，就那么迷迷糊糊的往下墜，墜入那無底的深坑?！?/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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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定義底層，“臥底騎手”這樣說，底層用賺錢的多少來衡量是不夠準確的。首先，送外賣是不折不扣的體力勞動。其次，雖然招聘網(wǎng)站上說，只要會騎電動車，會看導(dǎo)航就能干，看似門檻很低，但每天工作時長14個小時，實際時長16小時，早餐午餐不定時且狼吞虎咽……再有，在實際工作中，要面臨的風(fēng)險與環(huán)境其實更殘酷。

不同階層之間很難共情。一條很扎心的評論出現(xiàn)在“臥底騎手”視頻下方：去送外賣，“還不是因為你懶”，這就是很多人眼中所認為的窮的根源。

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

很早以前，我就讀過一個真實故事，說有位女博士臥底貧民窟，就想看看窮人是如何自甘墮落的。于是，她喬裝改扮成一個無工作、無收入的離異女。并堅信：“只要自己足夠優(yōu)秀、足夠努力，人就能夠從底層爬出，不會像其他人那般永遠四腳朝天、永遠捉襟見肘?！?/span>

然而，夢想很豐滿，現(xiàn)實有多殘酷？她做服務(wù)員，當清潔工，干銷售，每一份工作都做到行業(yè)內(nèi)薪資之最。即便這樣，每月一半的收入交給房東，收入僅夠生存，依然要忍受嚴寒酷暑的居住環(huán)境，她絕望地發(fā)現(xiàn)，只要自己在底層，就算忙到吐血，依舊翻不了身。

她就是大學(xué)教授兼暢銷書作家芭芭拉·艾瑞克，可謂是真正的社會精英。

看起來真的是那樣：階層有重力，非極致的逃逸速度不能離開。

04

老舍先生在《駱駝祥子》中有一句話很有名：

“雨下給富人，也下給窮人，下給義人，也下給不義的人；

其實，雨并不公道，因為下落在一個沒有公道的世界上?！?/span>

所謂的“公道”必將由無數(shù)的渺小匯聚而成，相信我們以“蚍蜉撼大樹”的力量去推動平臺的改革，推動算法走向合理化，人性化。更重要的是，無論處在哪個層面，都要對生活保有一份希望，可以是情感，是物質(zhì)，是自由，多小多少都要賦予自己。

《肖申克的救贖》中有句經(jīng)典臺詞送給大家：

“希望是個好東西，也許是最好的東西，好東西是不會消亡的?！?/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