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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赟剛即位時,認為宇文邕的《刑書要制》量刑太重而廢除,又幾次大赦天下。京兆郡丞樂運向宇文赟上疏,以為:“《虞書》中所說的'眚(音同?。乃辽狻钦f因無心的過失而犯罪的,應當寬恕赦免;《呂刑》中說:'五刑之疑有赦’,是說對判刑有懷疑可以改為處罰,對處罰有懷疑可以改為免罪。臣遍閱經(jīng)典,沒有發(fā)現(xiàn)對罪行不分輕重一律大赦的記載。天子怎能隨便施行大赦,使為非作歹的人放肆作惡呢?”宇文赟根本聽不進去。 不久,百姓都不怕犯法,宇文赟又痛恨別人的規(guī)勸,想用威勢和殘暴令臣下畏懼屈服,便另行制定《刑經(jīng)圣制》,用刑更加嚴厲,又秘密地派左右親信窺伺觀察群臣,一旦發(fā)現(xiàn)犯有小的過失便任意殺害治罪。 居喪剛過一年,宇文赟就恣意于音樂歌舞,常常在殿前欣賞魚龍百戲,連日連夜,不知疲倦;又挑選大量美女充實后宮,增添的名位稱號層出不窮;沉迷游宴酗酒,甚至一連十天都不出宮,群臣向他請示都由太監(jiān)轉(zhuǎn)奏。 樂運痛心疾首,用車拉了棺木到朝堂面陳宇文赟的八條過失: 一、遇事大多獨斷專行,不和宰相輔臣一同商議; 二、搜羅美女充實后宮,儀同以上官員的女兒不準出嫁,天下怨憤; 三、沉湎后宮,經(jīng)常幾天都不出來,官員奏事必須通過太監(jiān); 四、下詔放寬刑罰,但不到半年,反而比以前的制度更加嚴厲; 五、先帝去絕浮華,崇尚樸實,駕崩不到一年,陛下就窮奢極欲; 六、讓百姓服勞役納賦稅,卻用來供養(yǎng)雜耍藝人; 七、臣民向天子獻書,一旦有錯字就被治罪,杜絕了獻書之路; 八、星象示警,陛下卻不能征求為善之道,實行德政。 最后,樂運直言不諱道:“如果不革除這八件事,臣將見到周朝滅亡。”宇文赟勃然大怒,要殺了樂運,群臣懼怕宇文赟的淫威,無人敢為他求情。 內(nèi)史中大夫元巖聽說后嘆息道:“漢獻帝時的陳容愿意和臧洪一起死,尚且使人仰慕,何況比干!如果樂運不免一死,我將和他一起去死?!庇谑乔笠娪钗内S道:“樂運不顧死活,是為了求名。陛下不如先慰勞他再放他走,如此就顯出陛下度量宏大。”宇文赟頗有所悟。 第二天,宇文赟把樂運召來,對他道:“朕昨天晚上仔細考慮你所說的話,實在是個忠臣?!辟n給他御用的食物但又將他罷免。 不過,宇文赟只是有認錯的態(tài)度,并沒有任何實際行動,依然我行我素 。 公元579年正月十二,宇文赟東巡,以許公宇文善為大宗伯。正月二十六,又巡視洛陽,并立魯王宇文闡為皇太子。 宇文闡是宇文赟的長子,時年只有六歲。宇文闡的生母朱滿月本是沒入宮廷的罪人女,分配到東宮后被宇文赟臨幸而生下宇文闡。 二月,宇文赟下詔,以洛陽為東京,征調(diào)潼關以東各州的士兵修建洛陽宮,平時服勞役的就有四萬人,又把相州的六府遷到洛陽。 徐州總管王軌聽說朝中是鄭譯當權,自知大禍降臨,對親信道:“我在先帝時,曾盡忠直言冒犯過今上。今天將要發(fā)生的事,斷然可知。此州控制淮南,靠近強敵,如果要替自己打算,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但忠義之節(jié)不敢違背,何況我受先帝厚恩,怎能因為得罪了今上就忘掉所受的恩德!如今,我就在這里等死,希望千年以后人們能夠知道我的忠心!” 有一天,宇文赟忽然問鄭譯道:“我腳上的傷痕是誰干的?”鄭譯回答道:“起因是王軌和宇文孝伯?!庇终f起了王軌在宮宴時捋宇文邕胡子的事。 宇文赟怒不可遏,派內(nèi)史杜慶信到徐州將王軌處死,元巖堅持不肯在詔書上簽名。御正中大夫顏之儀也懇切勸阻,宇文赟還是不聽。 元巖隨后入宮覲見宇文赟,脫下頭巾叩拜,三拜三進。宇文赟壓住火氣道:“你是要袒護王軌嗎?”元巖道:“臣不是要偏袒王軌,而是擔心亂殺會失掉天下人對陛下的期望?!庇钗内S勃然大怒,叫太監(jiān)打元巖的耳光。 最終,王軌被殺,元巖也被免職,遠近之人無論是否知道王軌都為之流淚。 宇文赟在還是太子時,上柱國尉遲運擔任太子宮正,屢次向他進諫,卻不被采納。尉遲運和王軌、宇文孝伯、宇文神舉還都曾受到宇文邕的信任厚待,宇文赟一直懷疑他們一起在宇文邕面前誹謗自己。 王軌死后,尉遲運心生恐懼,私下對宇文孝伯道:“我們這些人一定不能免禍,該怎么辦?宇文孝伯無奈道:“高堂之上有老母,九泉之下有先帝,作為臣子和兒子,還能去哪里!況且,作為臣子侍奉君主,本應遵從名義;勸阻君主而不被采納,怎能免除一死!足下如果為自己考慮,最好暫且躲遠一點?!坝谑牵具t運自請離開朝廷去做秦州總管,沒多久還是郁郁而終。 這天,宇文赟忽然假借齊王宇文憲之事責備宇文孝伯道:“你知道齊王謀反,為什么不說?”宇文孝伯從容道:“臣知道齊王忠于國家,卻被一幫小人造謠中傷,臣若進言一定不被陛下采納,所以不說。況且先帝曾囑咐臣,讓臣輔導陛下。規(guī)勸而不被采納,實在有負先帝之托。以此作為罪名,臣心甘情愿?!庇钗内S大為慚愧,低頭不語,命令放他出去,在家里將他賜死。 當時,宇文神舉正在擔任并州刺史,宇文赟派使者前往并州將他毒死。 至此,所有曾反對過立宇文赟為太子的人都被處死,唯有明哲保身的賀若弼逃過一劫,這都是賀若敦當年留下的血的教訓啊。 二月二十,宇文赟忽然將皇位傳給太子宇文闡,大赦全國,改元大象,自稱天元皇帝,居住的地方稱天臺,皇冠懸垂二十四條玉串,車服旗鼓比以前的皇帝增加一倍?;实鬯〉牡胤椒Q正陽宮,設置納言、御正、諸衛(wèi)等官職,都按照天臺的規(guī)格,尊皇太后為天元皇太后。 傳位以后,宇文赟更加驕縱奢侈,妄自尊大,無所顧忌,隨意改變國家的典章制度,常常對臣子自稱為天,飲食用金、玉制成的食器,命令群臣到天臺朝見前先素食三天,潔身一天。 宇文赟自比上帝,不準群臣和他同樣穿戴,常常穿配有絲帶的衣服,戴通天冠,冠上有金制的蟬作為裝飾品,看到侍臣的帽子上有金蟬和王公衣服上配有絲帶,都叫他們?nèi)サ簦賳T姓名中有“天”、“高”、“上”、“大”等字樣者一律改掉。又將姓高的改為姓姜,九族中稱高祖的改稱長祖,又命令天下車輛用整塊木材做車輪,除了宮中女子,誰都不準涂脂抹粉畫眉毛。 宇文赟召集侍臣議論,只談宮室的興建變革,從不談論政事。又經(jīng)常隨意游戲,出入沒有節(jié)制,早出晚歸,連陪伴侍奉的官員都無法忍受。 自公卿以下,朝廷官員常常遭到宇文赟的拷打,拷打時,以一百二十下為準,稱為天杖,后又增加到二百四十下。宮女和在宮中任職的女官也都這樣,后、妃、嬪、御,雖然受到寵幸,也多被拷打背脊。 在宇文赟的淫威下,內(nèi)外恐懼,人心惶惶,官員動搖不定,只求茍安幸免,恐懼到疊足而立不敢出氣,直到他死去為止。 三月,宇文赟回長安時,大張旗鼓地擺開軍陣,自己穿戴鎧甲和頭盔,從長安的青門進城,宇文闡備好皇帝車駕在后跟隨。 四月,宇文赟立妃子朱滿月為天元帝后。朱滿月其實比宇文赟還大十幾歲,一直被疏遠輕視得不到寵愛,只是因為生了宇文闡才被賜以尊號。 五月,宇文赟以襄國郡為趙國,濟南郡為陳國,武當、安富二郡為越國,上黨郡為代國,新野郡為滕國,分別食邑一萬戶;令趙王宇文招、陳王宇文純、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達、滕王宇文幽一起去各自的封國。 對于宇文赟各種腦洞大開的行為,隨公楊堅嗤之以鼻,私下里對大將軍汝南公宇文慶道:“天元皇帝實在沒有積德,看他的相貌,壽命也不長。另外,藩王勢力都很微弱,叫他們?nèi)ジ髯缘姆鈬?,一看就是沒有深根固本的長遠之計。羽毛都被剪掉了,他還能飛多遠呢?”取而代之之心昭然若揭。 七月二十,宇文赟尊天元帝太后李氏為天皇太后。七月二十三,又改天元皇后朱氏為天皇后,立妃子元氏為天右皇后,陳氏為天左皇后,加上最早冊立的天元皇后楊氏,宇文赟一共有了四位皇后。 十月初四,宇文赟駕臨道會苑,舉行禱神除災的祭祀,以宇文邕配祀。又開始恢復佛像和天尊像,宇文赟的造像和上述兩像都面南而坐,布置大批雜戲,讓長安士民隨意觀賞。 十二月初一,因為一再出現(xiàn)災異,宇文赟不用使用儀仗和護衛(wèi),并去天興宮齋戒,朝廷百官紛紛上表,勸他恢復睡覺和用膳。 十二月初七,宇文赟回宮,在正武殿召集百官、宮人、宮廷外臣以下的母親、妻子,陳列大量雜技歌舞,初次演出西域的乞寒戲。 之后,宇文赟又前往洛陽,親自駕馭驛馬,一天走三百里,四位皇后以及文武侍衛(wèi)幾百人乘驛馬在后面跟從,又讓四位皇后和自己并駕齊驅(qū),一旦走得不齊便加以斥責,弄得人困馬乏,一路上接連不斷有人馬跌倒在地。 歷史總是相似的,宇文赟今日的所作所為和劉宋末年、南齊末年以及北齊末年沒有本質(zhì)的區(qū)別,宇文邕若泉下有知,估計恨不得把他亂棍打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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