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xiāng)的羊群

天上的云，一再降低

在山腳下

長成了羊群

晴朗的光線不停放大

草地、樹叢更加溫順起來

不知哪里冒出一條長鞭子

打脆了《牧羊曲》

此刻的風，像把扇子

讓青的露出青，白的露出白

夏至

夏至，像燜了多日的水

需要快速地倒出去

零散的雜念從嘴角

沿著喉嚨，沖出

躲在身體里的石頭

雜亂的水草，亂撞的魚群

它們消耗自己的同時

也在消耗我

給我無窮無盡的承重

倒出去多少

就還給我多少

平衡一顆饑渴的內(nèi)心

黃昏

暮色似升起的山

遠處，金黃的茅草屋

如掛在山上的幾塊石頭

土路兩旁低矮的灌木上

鳥兒撂下幾聲啼聲就飛遠了

夕陽接著晚唱

火燒云拉的場子越來越大

牧童跨出一歪一斜的舞步

老牛肥大的屁股扭開扭去

幾個偷嘴黍葉的牛犢

和老牛一起拉響了長號

如兩瓣牛屁股的踢球山、雞窩山

柔若牛毛的青草地

如牛犢奔跑的華年

全部浸泡在哞哞的眼窩里

墓碑

一個人無論走多遠

其實都在原地踏步

一腳生，一腳死

一個墓碑，也是站立的人

光鮮的外表，比生前還要燦爛

靈魂的水泥、沙子、石頭

在流水里完成塑像

他把墓碑放在一處

作為標記，匆忙上山

那里，白花正在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