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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春的雨水,很容易把這個世界瞬間弄得不成樣子。 人類真是奇怪的動物。盼望一場雨的愿望,果真實現(xiàn)后,面對濕漉漉的一片狼藉,又總會生出許多莫名的怨意來。除去經(jīng)緯交織在地理位置上的實際意義,在遠離陌生地標的日子里,我總會懷念那些縱橫交錯于內(nèi)心深處的下雨天。 流水、堵塞,再就是滿城被大水淹著的場景。
有時候,我會突然想起,初來這座小城的那個夏天。那一年,具體下過多少場雨,用數(shù)字來定義出的,不過是悔不當初的遺憾。而我自己,被圈在篤定的那個居所里,說到底,都只是這個茫茫宇宙間的薄塵,隨風(fēng)飄著飄著,就被打壓進莫名的暗黑空間里。 蟄伏,或者沉睡,都是毫無生機的懦弱樣。 或許,真是因為記憶中,那年夏天數(shù)不盡的連陰雨,由此才造成了我對數(shù)字和雨天,所獨有的感性認識。冷酷而又嚴謹?shù)臄?shù)字,就像是一顆顆鋒利的鋼針,它們逐個敲打在我走過的歲月之路,砰砰作響,也霹靂成殤?;秀遍g,便在肩膀上,留下了那么深刻的印痕。
從那以后的每一年,一直到現(xiàn)在,每逢下雨的時候,我總會想起日益佝僂的父母,尤其是他們過了六十歲后。我對“蒼老”這一概念的認識,正是從父母不再年輕,而愈發(fā)恐懼起來。 陪父母一起吃飯的時候,往往因為一瓶雪碧或可樂,總會讓我在這頓飯之后,憂郁好多天。父母他們,到底是走過了喝雪碧、喝可樂的年歲。這些飲料,曾經(jīng)也是他們年輕時,都在享受的酣暢味道,如今,卻只能回避。 于是,我總是在想,將來的我,會走什么樣的路,說什么樣的話,聽什么樣的歌,甚至該吃什么樣的飯?下雨的時候,我到底又該怎樣計算雨停后的具體日子?
我多么想,在下一次的雨天里,能夠遇見當初的自己,還有當初的父母。 遇見更多的曾經(jīng),那樣,該多么美好。 我會想起,雨后的黃昏里,重新回到故地的時候,竹林里,正一滴滴匯合著晶瑩的清露,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包括心情,也都是最年少時的。
那些記憶,就像滴答的雨水,存活在腦海里,抵觸著重新組合起來的意象世界,瞬間,就點亮了接下里的暗夜。 父母將我點亮后,我的故鄉(xiāng),就成了閃閃發(fā)光的河。我的身體,在晶瑩的星光里,一絲絲變幻成耀眼的光束,那么深長,那么遼遠。 于是,我從兒時的窄門里,擠出去,迎回了現(xiàn)在年輕的自己,還有彼此青春的一家人。
2 2002年,第一次離開故鄉(xiāng)。 半年后,還是一個下雨天,我從北京,又回到了自己在這座城市的第一個家。 那時候,母親還很年輕,她特意為我準備了雨衣,來車站接我。紅色的閃頂,藍色的雨帽,雨中的淮安路,被我們點亮后,我們倆相互攙扶著,走在街上——多么幸福的一對母子。
那時候,被點亮的愛,就是歸來。 一場雨中的相伴前行,從歲月的清淺處,一直走向命運的最里層。 我一直確信,如果沒有蒼老,我和母親,永遠都是披紅掛綠的旅人。
回家,我終于聞到了煙火的味道。 我天生喜歡廚房,喜歡在廚房里,享受勞動后的滿足。我自己和我的家人,都解釋不清楚這種特殊愛好,究竟起源于何時,而這種習(xí)慣,卻溫和了我人生中那么多的長情歲月,也喂養(yǎng)了我多姿多味的美妙生活。 我離開家半年,母親一直都將廚房保持著我最熟悉的格局。唯一不同的是,在井然有序的灶臺上,母親特意為我購置了全彩的玻璃的餐具,水彩花紋的碗盤、釉質(zhì)的洗滌容器,當然還有專屬杯子控的各式水杯。 母親當我是最資深的杯子控,她自然最懂我。她給了我在杯子間的滿足感,同時也把母愛的幸福感,裝進了不同的杯子里。
真正愛上廚房,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全家人對我廚藝的首肯。與母親的傳統(tǒng)料理比起來,我在各種食材上,變著花樣嘗試的結(jié)果,往往一不留神,就達到了專業(yè)級的水平。家常口味的醋溜排骨、宮保雞丁,自然是餐桌上最受歡迎的主打菜。 除此之外,每次都被大家贊不絕口的魚香肉絲、素色小炒等這些精巧的菜品,不單單只留住了歲月的印記,同時也在那段歲月里,嵌入了最幸福的容顏。
3 2006年9月,我第一個女兒出生。 擇期生產(chǎn)的一對年輕人,先是互相打氣,攢足了膽量和勇氣;而后,才背對著窗外的一場猛雨,無限豪壯地走進了產(chǎn)房。 記憶里的醫(yī)院走廊,黃色的白熾燈,還有白色的熒光燈,在砰砰的心跳里,亮得完全沒了樣子。 迎接一個新生命的復(fù)雜心情,就像浸泡在雨水中的絹花,撈起來,寸寸滴落下的,全都是幸福大于疼痛的眼淚。
1小時15分鐘后,產(chǎn)房的門被打開,溫暖的護士大姐小心翼翼地把女兒交給我。第一次與這個小生命對視的瞬間,父女之愛的傳遞,定格于軟綿綿的襁褓接觸到手臂的那一刻。女兒撲閃著無限靈動的眼睛,晶亮、神奇,而又無限親密。 我給女兒取名博優(yōu)。她延續(xù)著我的生命,開始在這個美好的世界里,與她的父母并駕齊驅(qū)。想著這個名字的美好,我的眼睛,就會留下熱淚。 那天,我歡喜得一宿未眠。 我唱起了王菲的歌,裊裊著,一直飄飛到了很遠很遠。
女兒的成長,歷練出慢慢成熟起來的我自己。我沒有理由不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堅強,面對生活中隨時而來的大雨,我依然選擇像母親那樣,舉起那把紅色的傘頂,罩著傘下的這個家。 我在這個很小的城市里,生活了近二十年。這個小城的道路,大多是很窄的柏油馬路,路面也大多起伏不平。記憶里,有一次,在送女兒上學(xué)的路上,為了躲避人流高峰,在錯開一輛疾馳的轎車時,我一腳倒地,右手被路邊的石塊劃出了血,幼小的女兒扔下手中的傘柄,連聲問我疼不疼。
那一次,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被女兒照顧和疼愛。這種幸福感,卻讓我在那么深刻的疼痛和行走里,一遍遍抹著眼淚。 女兒的關(guān)懷,讓我忽然記起未來的自己,老有所依的自己,被愛包圍的自己,隨時被四周黑暗點亮的自己......
生命,尤其是生命的延續(xù),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她串聯(lián)起愛意與承擔,在歲月的光環(huán)里,醞釀成詩,喚醒了坐在蒼老途中的旅人。 20年,或許更長的時間,我走在這個城市不同程度的雨水里,生命在無限狹窄的街道間,游離下去,悲壯的樣子,像極了歲月的長詩。
每天單調(diào)的軌跡,讓我心悅誠服地放逐了自己的夢想,也毫無怨言地守住這份責(zé)任,以燃亮黑暗的勇氣,去護佑一雙孩童。護佑她們對霹靂驚雷的恐懼,也護佑她們前行路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 我被點亮后,夢里想去的那些地方,挨個亮堂起來,那么晶瑩,透亮得就像魔法世界的水晶彩云。 但是,每一天,我都在這里的經(jīng)緯之間,來來回回,放不下去,也不忍離開。
蒼老,是一首歌。 我只唱給未來的每一個雨天。 遇見文藝,邂逅誠意。赤道螞蟻微信公眾平臺,將同步全網(wǎng)新原創(chuàng)內(nèi)容,潛力打造獨具“熱味兒”的自媒體平臺。 既然來自赤道,就要讓沙漠開花;既然發(fā)聲,就要讓全世界聽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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