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經(jīng)常吃魚和記性不好兩者之間是否有某種聯(lián)系，因為據(jù)說魚的記憶只有七秒。近來記性越來越差，以至我嚴重懷疑是平時魚吃太多了。

同學聚會，聽他們繪聲繪色地講上學時的某個情景，我一本正經(jīng)地聽著，有時還笑著附和，其實具體細節(jié)早已灰飛煙滅；和兒子聊天，他會說，這個你已經(jīng)說過幾遍了，能不能說點新的？你現(xiàn)在怎么這樣健忘？在課堂上正在講著，大腦卻突然死機，一片空白；為了提醒自己下班時順便去拿快遞，把“取快遞”三字寫在手心，結(jié)果上樓進門到家了才忽然想起；從廚房興沖沖走到房間卻忘記來干什么了……

剛到中年，怎么記性突然就差了？一邊難以接受，一邊又慶幸上述健忘對生活并無大礙。

想起了年輕時我的小聰明。那時讀書上學時，背書是我的強項。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文科方面學得輕輕松松，就是因為有個好記性。當時背詩詞、英語單詞和課文是我的一大樂趣。高中時的晚自習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刷數(shù)學題。對于雙語政史，考前復習強記已是一種習慣。寫作時的旁征博引也是信手拈來。

別人看到的所謂聰明，大抵是因為我有個好記性吧。好記性其實不值得竊喜，因為記性好未必總是好事。想象一下，如果每個人都有超大內(nèi)存的大腦，儲存每天發(fā)生的悲歡離合，天天悲喜交加該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清明時節(jié)，回老家給故去的父親掃墓。不由想起他病危時我們對母親的萬般擔心，怕瘦瘦小小的她承受不了父親即將離去的現(xiàn)實。而今，父親離開我們已七年，母親一人在老家日子依舊，甚至比父親在世時更樂觀。母親幾乎很少提及父親。一次跟我在每晚的例行通話中說，不去想他了，不然一天也過不了。我現(xiàn)在就是過你們姊弟幾個日子，你們幾家都好好的，我就心安喜樂，把以前的難過都忘掉了。

母親今年七十整。自十九歲嫁到父親家，生（活）于斯老于斯。她早已熟悉和習慣了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切人事。她的根已經(jīng)深深扎進這里的土地。在這里勞作，生兒育女，親歷了他們的長大和離巢，送走了曾祖母、祖母和父親，見證了我家?guī)状松钪鸩较蚝玫淖冞w。自父親正當開始享福的年紀去了之后，母親就像一個倔強的老臣苦苦守著一個農(nóng)家小院和幾畝農(nóng)田，那是她和父親一起打下的江山。她說她忘掉了父親，卻又在辛苦經(jīng)營著一個保持原狀的老家。

風起了又停了，花開過又落了，這是自然規(guī)律。忘記該忘記的記住該記住的也是上天的安排。

如果魚的記憶真的只有短暫的七秒，看見了，轉(zhuǎn)身再游回，已忘，這樣又有什么不好？生命中經(jīng)歷過的人和事，或留下或遺忘，才有每一個不一樣的精彩人生。

汪厚霞，江蘇省淮州中學英語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