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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塑造了“盛唐”,也毀了“盛唐”。這個少年英銳的有為之君,在華清池的溫柔鄉(xiāng)中,成了唐朝中衰的罪魁禍?zhǔn)?。漁陽鼙鼓動地來,驚破霓裳羽衣曲。安祿山、史思明的叛亂,成了“天寶時代”的終結(jié)者: 郭子儀、李光弼的出現(xiàn),給了李嗣業(yè)衛(wèi)國的希望,也給了大唐百姓安寧的希望。他們在絕境中涅槃,在困境中起舞,他們成了帝國新的柱石。如今,他們有了15萬大軍,他們要收復(fù)長安。 李嗣業(yè)手持陌刀,身中數(shù)創(chuàng)而不退,斬殺叛軍數(shù)十人。唐軍士氣大振,一舉收復(fù)長安城。而后,郭子儀領(lǐng)軍,收復(fù)洛陽。 面對排擠、誣陷,郭子儀始終以大局為重 --- 失去兵權(quán)的他,甚至親往河?xùn)|,處死作亂將領(lǐng),安慰將士們要盡忠報國。所有的委屈,在郭子儀看來,都不如大局二字重要。 公元763年,吐蕃大軍來犯,唐代宗逃出長安。郭子儀臨危受命,再次掛帥出征。這個將盡七旬的老將,屢受排擠的老帥,又一次扛起了衛(wèi)國的重任。 掛帥之初,郭子儀只有20騎 --- 他前往藍(lán)田,得到散軍千人;前往商州,召集武關(guān)守軍三千;他一封封書信,發(fā)往各處募兵…… 他要做的是拼盡一切,在僅有的余生,護(hù)佑身后的帝國百姓。郭子儀以20騎,游走關(guān)中各地,以強(qiáng)大的人格魅力,召集了各處的唐軍。他擊退了吐蕃大軍,也又一次挽回了即倒的江山。 事實證明,人怕出名豬怕壯,好人難做,好將軍更難做 擊退吐蕃大軍的郭子儀,又一次成了帝國的貴胄,隨之而來的是各種流言、誣陷。 唐代宗將盧氏等六個美人,賞賜給了郭子儀 除此之外,還有大量的車服、帷帳、床蓐、珍玩。一時間,汾陽王一家,極盡榮寵。 郭子儀也明白,要想護(hù)國,不能沒有地位 因此,年過七旬的他,經(jīng)常擺下奢華的酒席,召集眾多美女,整日載歌載舞。 待我故去,他若發(fā)跡,必毀我滿門” --- 不得罪小人 每有權(quán)貴來訪,他從不屏退歌舞,唯有一次例外。盧杞前來拜訪,郭子儀急忙讓家人退走。事后家人不解,郭子儀說:“盧杞長相丑陋,而又妒賢嫉能。讓你們留下,你們肯定嘲笑他的長相。 后來,盧杞果然成了一代奸相,對嘲笑過他的人痛下殺手。 公元781年,郭子儀病逝,享年85歲,賜號“尚父”。 應(yīng)該如何評價郭子儀?生逢亂世乘風(fēng)起,手握重權(quán)不昏頭 如果我們站在封建帝王的角度來看,什么樣的臣子才是好臣子呢? 第一、他必須非常聽話,有道理的命令堅決執(zhí)行,沒道理的命令帶著疑惑堅決執(zhí)行; 第二、他必須任勞任怨,有困難搶著上,從不貪功,皇帝給什么他要什么,沒有半句怨言; 第三、他必須很有本事,無能的應(yīng)聲蟲到處都是,有極高才能的忠臣卻少之又少; 第四、他必須有高情商,皇帝喜歡聽什么,他就說什么,皇帝喜歡做什么,他就提前考慮周詳。 或許有人會嗤之以鼻,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這種人呢?然而,世界上真有這種人,中唐名將郭子儀就是。 郭子儀五十八歲之前的履歷平淡無奇,我們只知道他以武舉中第,入仕從軍,累遷九原太守,卻并未受到重用。 當(dāng)然了,太守放到現(xiàn)在也是牧守一方的大員,可想要在史書留下詳細(xì)事跡,區(qū)區(qū)一個太守顯然是微不足道的。 但就在郭子儀五十八歲的時候,也就是公元755年,安史之亂爆發(fā),被任命為朔方節(jié)度副使的郭子儀登上歷史舞臺,開始書寫他傳奇的一生。 在平定安史之亂的過程中,郭子儀發(fā)揮得非常出色,地位也逐步攀升,升任天下兵馬副元帥、以兵部尚書、平章事兼朔方、隴右、河西三鎮(zhèn)節(jié)度使、加封司徒、代國公。 應(yīng)該說,此時的郭子儀已經(jīng)成為了大唐軍界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一時風(fēng)光無二。 此時的大唐皇帝是唐肅宗李亨,在經(jīng)歷過安祿山的叛亂之后,朝廷對擁兵的武將實在是有一股說不出的恐懼。 如果不對郭子儀加以節(jié)制,誰敢保證他不會起兵叛亂呢?基于這種思路,唐肅宗開始重用大太監(jiān)魚朝恩,逐漸剝奪郭子儀的兵權(quán)。 面對一臉猜忌的唐肅宗,面對一臉狠樣的魚朝恩,郭子儀需要面臨抉擇:是俯首聽命還是奮力一搏呢? 安祿山在面臨抉擇時,都選擇了奮力一搏,可他們很快就被淘汰出局。有鑒于此,郭子儀按捺下心中的那份恐懼,選擇了遵從皇命。 唐肅宗眼見郭子儀如此識相,也不好繼續(xù)收拾他,于是郭子儀在交出兵權(quán)之后,就像歷史上的司馬懿那樣,長期賦閑在家,李光弼接替了他的職務(wù)。 觀軍容使魚朝恩惡郭子儀,因其敗,短之于上。秋,七月,上召子儀還京師,以李光弼代為朔方節(jié)度使、兵馬元師?!顿Y治通鑒》·唐紀(jì)三十七 當(dāng)時就有人上書進(jìn)言:“此時天下未平,不應(yīng)該如此浪費人才。”可唐肅宗的親信魚朝恩橫加阻撓,郭子儀始終無法復(fù)出。 或上言:“天下未平,不宜置郭子儀于散地?!币椅?,命子儀出鎮(zhèn)邠州;黨項遁去。戊申,制:“子儀統(tǒng)諸道兵自朔方直取范陽,還定河北,發(fā)射生英武等禁軍及朔方、鄜坊、邠寧、涇原諸道蕃、漢兵共七萬人,皆受子儀節(jié)度?!敝葡卵眨瑥?fù)為魚朝恩所沮,事竟不行?!顿Y治通鑒》·唐紀(jì)三十七 魚朝恩橫加阻撓的原因是什么?顯然是有人在背后授意,這個人是誰?除了唐肅宗還能是誰? 在唐肅宗的最后兩年里,他對郭子儀的猜忌逐漸降低,并開始嘗試?yán)^續(xù)使用郭子儀。郭子儀很好地把握住了這次機(jī)會,再次得掌兵權(quán)。 可好景不長,唐代宗李豫繼位之后,覺得這些擁兵的老臣難以控制,所以找個由頭,又把郭子儀罷免了。 己巳,郭子儀自河?xùn)|入朝。時程元振用事,忌子儀功高任重,數(shù)譖之于上。子儀不自安,表請解副元帥、節(jié)度使。上慰撫之,子儀遂留京師。——《資治通鑒》·唐紀(jì)三十八 奪了郭子儀的兵權(quán)之后,時局并未好轉(zhuǎn),安史之亂好不容易被平定,吐蕃又趁火打劫,以至于連都城長安都失守了。 在這緊要關(guān)頭,郭子儀再次出手,擊敗吐蕃光復(fù)長安。 面對立有大功的郭子儀,唐代宗多少有點尷尬,卻也不敢再次削奪他的兵權(quán),可他對郭子儀的忌憚卻一點都沒減少。 郭子儀以司徒、中書令領(lǐng)河中尹、靈州大都督、單于、鎮(zhèn)北大都護(hù)、關(guān)內(nèi)、河?xùn)|副元帥、朔方節(jié)度、關(guān)內(nèi)支度、鹽池、六城水運大使、押蕃部并營田及河陽道觀察等使,權(quán)任既重,功名復(fù)大,性寬大,政令頗不肅,代宗欲分其權(quán)而難之,久不決?!顿Y治通鑒》·唐紀(jì)四十一 于是,唐代宗和郭子儀就這樣表面維持和睦,內(nèi)里勾心斗角一般地相處了十多年,直到唐代宗去世。 繼位的是唐德宗李適[kuò],他上臺以后立刻開始削奪郭子儀的權(quán)力。兩年之后,郭子儀去世,享年八十五歲。 在郭子儀與皇帝接觸的過程中,發(fā)生過三件比較有意思的事。 第一件事,是唐代宗削奪郭子儀的兵權(quán),郭子儀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不滿,他的舊部卻率先行動,希望通過兵變的方式迫使唐代宗讓步 唐代宗希望郭子儀出面平定叛亂,郭子儀直接抓住了兵變的四十個主謀,并將他們?nèi)刻幩?,理由也很簡單:“我郭子儀是忠臣,他們這樣做是陷我于不義?!?/p> 初,李國貞治軍嚴(yán),朔方將士不樂,皆思郭子儀,故王元振因之作亂。子儀至軍,元振自以為功,子儀曰:“汝臨賊境,輒害主將,若賊乘其釁,無絳州矣。吾為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五月,庚辰,收元振及其同謀四十人,皆殺之?!顿Y治通鑒》·唐紀(jì)三十八 郭子儀的舊部是不是想要裹挾郭子儀造反?《資治通鑒》認(rèn)為有這個可能,所以在寫到元振見郭子儀的時候,司馬光說元振“自以為功”。 郭子儀有沒有用舊部的鮮血證明決心的心思?恐怕也是有的,因為郭子儀說得很清楚:“吾為宰相,豈受一卒之私邪!”擺明了就是要劃清界限。
第二件事,是著名的“醉打金枝” 郭子儀與唐代宗是親家,他的兒子郭曖娶了唐代宗的女兒升平公主,有一次雙方發(fā)生爭吵,郭曖打了升平公主,并對她說:“我父親如果想當(dāng)皇帝,這天下就不是你李家的了?!?/p> 升平公主覺得受了委屈,于是進(jìn)宮找唐代宗告狀,唐代宗對他說:“郭曖這話說得很有道理,你的公公(郭子儀)要是想當(dāng)皇帝,他早就當(dāng)了?!?/p> 郭子儀得知此事之后,立刻把郭曖捆起來帶到唐代宗面前,說郭曖大逆不道,任由陛下處置。 面對知情識趣的郭子儀,唐代宗說出了一句名言:“不癡不聾,不作家翁?!焙⒆觽兊氖拢覀冞@些做父母的可不能太當(dāng)真。 最后,郭子儀打了郭曖幾十棍,算是把這事揭過了。 郭曖嘗與升平公主爭言,曖曰:“汝倚乃父為天子邪?我父薄天子不為!”公主恚,奔車奏之。上曰:“此非汝所知。彼誠如是,使彼欲為天子,天下豈汝家所有邪?”慰諭令歸。子儀聞之,囚曖,入待罪。上曰:“鄙諺有之:‘不癡不聾,不作家翁?!瘍号娱|房之言,何足聽也!”子儀歸,杖曖數(shù)十。——《資治通鑒》·唐紀(jì)四十
第三件事,是郭子儀父親的墳?zāi)贡煌?/span> 這件事其實可以和第二件事相結(jié)合,因為這件事就發(fā)生在“醉打金枝”之后的幾個月。 到目前為止,我們都沒有可靠的證據(jù)證明,到底是誰挖了郭子儀父親的墳?zāi)?。?dāng)時有人猜測,這是魚朝恩干的。 十二月,庚辰,盜發(fā)郭子儀父冢,捕之,不獲。人以為魚朝恩素惡子儀,疑其使之?!顿Y治通鑒》·唐紀(jì)四十 我們可以做個假設(shè):如果真是魚朝恩干的,他是受誰指使呢? 在這個案件中,處處透露著詭異:唐代宗大張旗鼓地要捉拿罪犯,郭子儀連連表示不必興師動眾,這不是什么大事。 父親的墳?zāi)贡煌诹诉€不是大事?這必然不是郭子儀的真實想法,我們可以據(jù)此得出一個結(jié)論:郭子儀心里有數(shù),打算吃下這個啞巴虧。 挖墳掘墓是大事,動靜肯定不會小。如果唐代宗和郭子儀都有心查這個案件,怎么可能查不出來呢? 作為嫌疑人的魚朝恩,在這個案件中沒有做過任何表態(tài),一直是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其實,這事是誰干的,郭子儀心知肚明,唐代宗也知道瞞不過郭子儀,所以他根本就沒打算瞞。 郭曖雖然是酒后出狂言,但在郭子儀一系看來,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要不是郭大帥忠心耿耿,你李豫作為一個連都城都丟失的人,有什么資格當(dāng)皇帝呢? 安祿山為什么會造反?就是因為他身邊有太多這樣的蠢人,天天說安祿山神勇無敵,似乎安祿山只要輕輕一動,就能把唐玄宗從皇帝寶座上掀下來。 安祿山最終選擇了起兵造反,卻最終落得個凄慘收場。 唐代宗也擔(dān)心郭子儀被手下天天灌迷魂湯,于是用這種方法警告郭子儀:如果你不打算造反,那就老實點。 面對唐代宗的警告,郭子儀非常識趣,挖墳一事就這么過去了。
說完這三件事,可能與大家心目中所想的忠臣形象有些不符。但在我看來,所謂的忠臣,其實就應(yīng)該是郭子儀這樣的。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忠于另一個人,想要收獲一個人的忠誠,就必須有所付出。 三位大唐皇帝,始終對郭子儀充滿忌憚,但他們誰也沒有謀害郭子儀的意思,只是收繳他的兵權(quán),但在個人待遇上從來沒有薄待過郭子儀。 無論何時,郭子儀似乎也從未想過要謀反,皇帝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郭子儀的一生,完美地詮釋了:功高震主而能善終的境界 --- 名揚天下,再造大唐;為人臣子,盡忠職守;為人夫父,家族祥和。郭子儀為將、為人、為臣,足稱完人。 所謂的君臣和諧,其實就是君臣二人都探知了對方的底線,雙方都恪守原則從不越界,長此以往,自然君臣和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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