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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山彝族田野調(diào)查隨筆(七)作者:阿福

 天然呆阿福 2019-12-24

清封恭人碑

這是一塊紅砂巖石碑,它斜靠于這堵磚墻有二十五年了。扯去掩它的爬墻虎,才發(fā)覺有棵樹還擋住它。打算把石碑從樹和墻之間移出來,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也移不出半公分??等A扔下遮陽傘,過來搭一把手,也同樣無奈于石碑自身的沉重。

因樹與墻有一拃多的間距,于是將石碑扳過來,探頭往里面看,且不顧蜘蛛網(wǎng)將頭發(fā)給網(wǎng)住,竟看到里面的碑文了,看到了清封恭人等字。這塊碑是康華的爺爺康陶然為母親龔氏所立,這恭人二字,便坐實了康陶然是四品道臺的傳說。邊沿的一列小字也逐個認得出來,那是民國廿一年歲在壬申六月初一日午時吉立,即立碑于遙遠的1932年;康華的父親康化民,就出生于這一年。

剛當了四川省主席的劉文輝,他于孫子汶五夫人的指腹為婚,應(yīng)在1929年至1931年間。從民國《西昌縣志》上查到,康陶然由甘肅回四川是民國十五年,即1926年,而他的年輕的蘭州籍竇夫人,遲至6年后才生了他的幼子康化民(在家中被稱為九哥),才使劉文輝的指腹為婚成了可能。康陶然于青海、甘肅做官十余年,自稱倦鳥知還回來了,可他的家里人講,是劉文輝請他回來的,還給他委了一個什么官,不是禁毒就是紅十字,至今尚未查實。

西昌解放前夕,胡宗南任命孫子汶為救國軍第二縱隊司令,孫子汶拒絕接受,于是胡宗南派人綁架了孫子汶尚在讀中學的未婚女婿康化民;把這個男孩扣在一口鐵鐘底下,受了一宿的恐懼和屈辱,使他終生埋怨劉文輝的指腹為婚。

到了1981年,剛從昭覺調(diào)回西昌的康化民,聽老鄉(xiāng)說,架在青龍寺那邊一道溝渠上的一塊墓碑,有他父親康舉人的名字。康陶然是光緒癸卯舉人,宣統(tǒng)元年署丹噶爾廳,也就是七品知縣之類,一次成功平定邪教叛亂,為陜甘總督升允破格提拔為四品道臺。康陶然的墓,也在青龍寺那邊。平墳時村民不敢動它,怕動了舉人墓要晦氣的,所以孤零零待在一片農(nóng)田中央甚為寂寞。

果然那塊碑是康家的,于是康家把它先擱到附近的鄉(xiāng)政府,后擱到這個機關(guān)家屬院內(nèi)。并弄了鋼筋水泥去,于那道溝渠上架起一個小橋,取墓碑而代之。當年康化民用水沖洗了石碑后,就把它擱在圍墻邊直至今日。

無奈時,康華把他的弟弟康健叫過來??到●{一部雪佛蘭越野車呼嘯而至,借了門房的一把廢菜刀,只三下五下,篤篤篤就把他母親所栽的那棵碗口大的樹給砍斷了,并將墓碑翻過來,能看到全部碑文了。我以為,砍這樣的一棵樹,要拿了園林局批文才行,沒想到竟可以處理得如此簡單而快捷。康健沉默寡語,喝了酒也不會多說話,但做起事情來卻爽快干凈,一如其彝族外公孫子汶的行事風格。

碑文竟是如此之復雜,有五百余字的墓表文,有巽山乾向的方位指示,有刊石銘媺 ,耀千祀耶的墓志銘,末了是祀男敷鎔 孫化-麟鵬淳曦時國 化-新□棟基焱溥 同叩,孫輩的名字有十二個,其中一字看不清楚,而此處的麟、鵬、淳、曦、棟是他的兒子,其余怕是同父異母的后輩;康華的父親九哥康化民卻不在里頭,因為立碑時他尚未出世呢。

原來康舉人本名為康敷鎔,曾任京師北城正指揮”“甘肅補用同知”“民國國務(wù)院簡任職;民國初期,北洋政府將官吏分為九等,所謂簡任,是直屬國務(wù)院的第一第二等官員。于是上網(wǎng)百度康敷鎔,竟發(fā)現(xiàn)最早的青海志書《青海志》和《青海記》,是他纂修的,且前者被收入《續(xù)修四庫全書》;而更多的網(wǎng)頁,是錄了他稱頌鄧秀廷的一首詩,其末句是蔚然邊郡一英雄

他的彝族親家孫子汶與鄧秀廷是金蘭之交,他對鄧秀廷的贊揚,是感覺鄧秀廷對零關(guān)古道上的防匪護民有貢獻,而孫子汶對鄧秀廷卻越發(fā)反感,越發(fā)意識到因鄧秀廷殺人太多,自己的聲譽也嚴重受損,打算公開決裂呢。康敷鎔是文官,喜歡舞文弄墨,看鄧秀廷看的是表面;孫子汶是武將,常出入于槍林彈雨,且經(jīng)常在鄧秀廷身邊,看到的是他的內(nèi)里。

康敷鎔也是西昌禮州人。禮州的胡家、楊家和康家,都是以前的有錢人家。當年康家制作的彩色栽絨毯,新縣志上講,曾代表西昌拿到北京給共和國成立十周年獻禮,而康家講,那是送入中南海的。我在禮州查訪康家的老房子及康姓人家時,拜訪了康敷鎔的孫媳黎運華老太太。她今年八十四歲,已故丈夫叫康定燮,是定字輩的;而她的公公應(yīng)是化字輩的,叫康化什么,她說不知道。她領(lǐng)我去看了因失火被燒毀的老宅遺址,且對我有問必答。我說康舉人了不起,她說有啥子用。

從涼山回來后,曾花了一天的時間,反復看那些墓碑照片。當時怕看不清楚,便澆了水又拍了一遍。因紅砂巖有多處剝落,也因這墓碑給當過橋梁被磨去好多個字,碑上五百余字的墓表文,有四分之一認不出來。瞪大眼睛看,也無濟于事。

后來才看《西昌縣志》的。西昌市圖書館竟允許我一氣拍了道光、光緒、民國三套縣志,而民國那套,其民國二十六年的總纂人就是康敷鎔;該書完稿于民國三十年,當時他已去世,所以書中有他本人的小傳。

進而發(fā)現(xiàn)里面的《藝文志》中,竟有這樣一篇文章,篇名為康母龔恭人墓表,其作者是西昌研經(jīng)書院山長劉景松。趕緊對比碑文,除最后兩句不同外,凡看得清楚的,都只字不差。也就是說,碑上原本看不清的四分之一,如今竟一目了然。幸甚之哉,竟手舞足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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