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本文很長,若無暇細讀,看完七個標題即可。) 無論打開電視電腦還是手機,永遠是很多流量明星小鮮肉霸占了屏幕,很多花邊八卦緋聞擠滿了網(wǎng)絡(luò),越來越多看不慣這個浮囂圈子的從業(yè)人士也表示自己要做“演員”,靠作品和表演說話的“實力派演員”。 今天,我想寫的是一位純粹的演員,不用剝?nèi)ト魏维F(xiàn)實世界里的身份名聲地位個人生活,他就是演員。因為除了表演和作品,這些現(xiàn)實世界里的事,幾乎找不到他的絲毫蹤跡。 ![]() 他叫尊龍。自己取的藝名。 他有個中文名字叫吳國良。去美國上飛機需要一個名字,別人隨便給他寫的。 他在美國的名字叫John Lone,也是自己取的。 Lone是自己加的姓氏,表示他是孤兒。 一個連自己的來歷,姓名,出生時間都完全沒有的人,似乎也沒必要跟現(xiàn)實世界發(fā)生太多關(guān)系。所以,他只用表演和作品與世界對話。 ![]() “直接發(fā)跡于好萊塢”,也許有必要拆解一下這句話的分量 尊龍的電影作品不多,但獲得的榮譽卻是迄今為止華人演員所不能及的,并且創(chuàng)造了諸多的“第一”,很多第一至今保持著“唯一”。 他是第一位提名美國金球獎的華裔演員。 是唯一一位兩次提名美國金球獎的華裔演員。 憑《末代皇帝》溥儀,轟動世界影壇,一舉斬獲1988年奧斯卡九項大獎。 奧斯卡歷史上的首位華裔頒獎人。 第一位被美國《人物》雜志評為'50個最美人物'之一的華裔男影星。 勞力士腕表有史以來的第一位華裔代言人。 迄今為止唯一一位直接發(fā)跡于好萊塢,并迅速躋身好萊塢主流一線,使得主流文化接受的華裔演員。 前面所有的獎項,榮譽,都可以當(dāng)“金字招牌”看,唯獨“直接發(fā)跡于好萊塢”這句話,有必要好好拆解一下。 迄今為止,真正被歐美主流文化接受的華裔演員有兩位。第一位是李小龍,他將“功夫”這個詞帶給了世界,至今打入好萊塢的華人明星,往往也是以功夫見長,可見李小龍的影響和遺惠之深遠。另一位就是尊龍。如果說李小龍是“功夫巨星”,那他應(yīng)該屬于“演技影星”,走的是另外一條路。 ![]() 一個華人,被好萊塢影視主流接受,尤其是在那個“種族歧視”,將華人稱之為“黃皮鬼”的時代,其困難程度可想而知,更何況還得到了金球獎提名,奧斯卡獎這些歐美明星都難以企及的榮譽。即便是今天,中國演員三五不時跟好萊塢合作,走走戛納紅毯,但真正被歐美主流文化接受的,也幾乎沒有。 這件事可以換一個角度,通過對比的方式來理解:試想,一個金發(fā)藍眼的外國人來到中國,進入影視界,演繹常常用“陌上花開君子如玉”形容的男主角,有多大可能性被中國人接受?不是演技好不好,形象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一種固定的文化意識不會接納這樣的詮釋,連演出的機會都不會有。 ![]() 尊龍從17歲到美國,經(jīng)歷了打工學(xué)英語,再到百老匯舞臺,再到好萊塢闖蕩,從開始因為長得太標致連配角機會都沒有,直到1988年轟動世界影壇橫掃奧斯卡,成為比很多好萊塢一線明星身價都高的巨星,足足用了幾乎20年的時間,才真正得到了好萊塢主流文化的接受。所以,他最大的成就也許不是那些光環(huán)獎項,而是靠努力和演技真正打通了西方影視文化主流意識的接納通道。 十年京劇科班,十年百老匯舞臺劇演出,是他登上熒幕前的資歷 真正有志于表演的人,大多是醉心舞臺的。能演話劇、舞臺劇,也是“演技實力”的象征,經(jīng)歷了舞臺打磨錘煉的演員,在影視鏡頭面前往往駕輕就熟,聲臺行表不會含糊。 在舞臺上,沒有分鏡頭,多機位,NG,剪輯,配音,替身……一切都是即時溝通的,全程時刻處于表演狀態(tài)的,哪怕站在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落,也要打緊精神出不得一點差錯的,稍微功力不過關(guān),觀眾當(dāng)場就可以喝倒彩的。 對于舞臺表演要求之高,中國莫過于戲曲,美國莫過于百老匯。而尊龍在舞臺上的打磨錘煉時間,是二十年。 ![]() 他自七八歲學(xué)京劇,一學(xué)就是十年,唱念做打自然是樣樣皆精。上世紀六十年代,京劇學(xué)習(xí)還保持著舊戲班子里的梨園傳統(tǒng),夏練三九冬練三伏拳不離手曲不離口自不必說,練功時以人為圓心,周邊是一圈汗水打濕了的深色,十年苦功,天天如此,該有怎樣的成就? 京劇對演員是從頭到腳由內(nèi)而外全面的嚴格要求,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一個招式一個眼神,無不要求盡善盡美,京劇科班嚴格訓(xùn)練過的人,那種功底,架勢,范兒,都是實打?qū)嵉?,很多京劇名段是一個人一個舞臺唱到底,不僅要把戲做到出色,還要有掌控調(diào)動全場情緒的氣場和能力,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就已經(jīng)鳳毛麟角了。 ![]() 何況,他還有十余年百老匯舞臺的經(jīng)歷。 百老匯在美國和世界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但中國人可以到外國的舞臺上演中國藝術(shù),卻很難在他們的舞臺上演他們文化形態(tài)的歌舞劇和音樂劇,因為東西方的文化形態(tài)差異依舊是巨大的。 尊龍以京劇功底,轉(zhuǎn)入百老匯舞臺演出,十年間做到自編舞編曲,自導(dǎo)演主演,并得到了兩個美國百老匯最高榮譽——戲劇奧比獎最佳男主角。 十年京劇舞臺,十年百老匯舞臺,尊龍做到了東西方舞臺表演藝術(shù)的完全融合。一些演員演上一兩部話劇就能有極大的蛻變,何況他二十余年的東西方舞臺磨練?這樣的經(jīng)歷和資歷,可謂空前,應(yīng)該也是他在大熒幕上的表演方式能為東西方同時接受的關(guān)鍵因素。 ![]() 除了《末代皇帝》,他還有其他突破國籍膚色年齡性別的角色 尊龍在國內(nèi)只有一部電影作品人盡皆知:《末代皇帝》。這部作品橫掃了九項奧斯卡大獎,在故宮太和殿實地拍攝,國家出面提供全面配合支持,對導(dǎo)演的開放度是“拍什么都可以”(這在八十年代初的中國是超級破例中的破天荒破例了)。他演的是中國最后一位皇帝,溥儀。這部作品的優(yōu)秀不需要任何解釋,以至于到今天提到任何有關(guān)溥儀的影視劇,人們心中無可置疑的第一依舊是:尊龍版溥儀。 ![]() 然而由于他演的基本都是歐美制作的電影,電影語言基本為英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中國又沒有開放,所以他的作品除《末代皇帝》外極少被引進國內(nèi),他在好萊塢紅極一時,在國內(nèi)卻沒有相應(yīng)的名氣。 尊龍的作品也不多,屈指不超十部,然而這寥寥可數(shù)的作品中,沒有任何一個角色是相同的,他對藝術(shù)極其執(zhí)著,絕不重復(fù)自己,也絕不為錢接重復(fù)的角色,甚至在他演皇帝成名之后,有廣告商天價請他代言,條件是以皇帝形象出現(xiàn),他也直接拒絕。(題外:說到尊龍的代言身價,我唯一知道的是1998年代言某樓盤,3000萬港幣,按當(dāng)年匯率折合人民幣3180萬,當(dāng)時北京人均月薪一千左右。) ![]() 尊龍的角色不重復(fù),是任何兩個角色之間都截然不同,不僅是氣質(zhì)形象表演方式臺詞處理完全不同,甚至連任何習(xí)慣性動作表情都沒有,除了容貌無法改變,幾乎就是另一個人。這些角色里有四萬年前的原始人,有黑幫大佬,有亂世草根,有red guard,有京劇女伶,甚至還有法國人,蒙古人,日本武士……真正算得上跨越古今,國籍,膚色,性別,年齡,而且任何一個角色,都以神取勝,完全進入角色所在的文化環(huán)境里。 ![]() 《龍年》里的黑幫大佬,將運籌帷幄步步為營心狠手辣演繹到令人膽戰(zhàn)心驚;《冰人四萬年》里的原始人,化妝到完全看不出本來形象,一句臺詞都沒有,卻感人至深地撐起了一部戲;《蝴蝶君》里演繹中國京劇女伶,其端莊優(yōu)雅的含蓄風(fēng)韻又讓人恨不得想他若真是女子該有多好,《龍在天涯》里又將一個culture revolution結(jié)束后身懷革命理想的外逃red guard演到毅然決然(他的電影里涉及到這一段歷史的不少,似乎他本人也比較關(guān)注)。 他是很難再現(xiàn)的戲路極其寬廣的人物,每一個角色都在突破,每一個形象都沒有重復(fù),他對自己的要求是表演要突破“膚色年齡性別”的限制,顯然,這個境界,他達到了。 ![]() 尊龍在演戲的時候,總是完全進入角色,生活里的情緒都完全跟著角色走,拍《末代皇帝》時,自始至終覺得自己“孤零零”,“縮著”,甚至不和大家一起吃飯。此外,他還有一個不近人情的習(xí)慣:拍攝期間不和敵對角色講話。 拍《龍年》的時候,他演黑幫大佬,米基洛克演警察,在片場他帶著自己的一群“小弟”與米基洛克對陣而坐,不僅自己不講話,“小弟”也不和對方陣營演員講話,全程拉著一種“場”,而這種場,是最容易讓人進入“電影真實”的表演狀態(tài)。 ![]() 《末代皇帝》期間,坂本龍一進組時尊龍已經(jīng)拍了兩個月,一見面尊龍就說:“你是中國人的敵人,戲沒拍完我不會和你講話?!臂啾君堃划?dāng)場被嚇住。然而后來看溥儀和甘粕的對手戲,這種全情投入的“場”儼然是清晰再現(xiàn)。 一部《蝴蝶君》,在極度反常規(guī)設(shè)定下,挑戰(zhàn)了電影藝術(shù)的表演極限 除了《末代皇帝》,尊龍最值得一提的角色就是《蝴蝶君》里的宋麗玲。故事講的是,法國駐華大使館工作人員雷尼·伽利馬看上了端莊優(yōu)雅的京劇女伶宋麗玲,兩人相戀多年,育有一子,多年后二人在法國以“間諜罪”被捕,雷尼才發(fā)現(xiàn),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多年的宋麗玲,竟然是男人。 這情節(jié)已經(jīng)足夠驚世駭俗了,然而更驚世駭俗的是:本片根據(jù)真人真事改編。(有興趣可以去查一下人物原型時佩璞) ![]() 這部電影的極度反常規(guī)設(shè)定和表演挑戰(zhàn)難度在于:把故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原則全部顛覆,完全用“意料之中情理之外”的方式講述了出來,如何做到讓觀眾相信這部電影? 一,故意設(shè)計“假”到?jīng)]有說服力的電影情節(jié),讓觀眾徹底質(zhì)疑。 一個故事根本在于,讓觀眾覺得是真實可信的,然而《蝴蝶君》的情節(jié)設(shè)定簡直不可思議到?jīng)]有任何說服力,怎么可能在一起多年不知道對方的性別?(當(dāng)然,真實比電影更讓人招架不住。) 二,從一開始就揭開謎底,把故事核心橋段亮給觀眾看,直接告訴觀眾這就是“假”的,然后通過演員把它演真了。 故事對觀眾的吸引力在于環(huán)環(huán)相扣,直到最后一刻再揭開核心謎底,這樣才能吸引觀眾不斷看下去。然而《蝴蝶君》一開頭,所有觀眾就都知道宋麗玲是男子,而且?guī)е鴺O度不信和絕對質(zhì)疑的態(tài)度懷疑他,先給自己制造“一片噓聲”甚至觀眾隨時退場的局面再登臺。尊龍就要在這樣“徹底不利”的地位中開始,在第一個鏡頭里抓住觀眾,并通過表演讓這個不可思議的故事,不可思議的人物有說服力。(沒有困難直接制造最大困難也要上。) ![]() 三,在故事過程中,隨時用鏡頭提醒觀眾“不要太入戲”,要保持不相信和質(zhì)疑 讓觀眾入戲,讓觀眾信以為真,是所有故事力求達到的目的,然而《蝴蝶君》并沒有這樣做,這部電影始終在調(diào)動觀眾的質(zhì)疑和反駁心理。因為導(dǎo)演要表達的主題不是讓宋麗玲如何讓觀眾和男主相信他是個女的,而是在異性和同性之間不斷暗示,所以在很多鏡頭里刻意突出他的面部男性線條,甚至有時在他女裝時故意拍出青色胡茬來。 對此,導(dǎo)演是這樣解釋的:“尊龍完全可以飾演一個無懈可擊的女性形象,但我們沒有那么做。我們在很多畫面、特寫上,讓這個婉麗的宋麗玲顯露出了男性的影子,這讓我們非常興奮,因為電影不是在簡單的討論一個男人愛上了一個長得像女人的男人。當(dāng)雷尼·伽利馬和宋麗玲親吻的時候,我希望是兩個男人在親吻,我希望觀眾能立馬感知到這一點。對于演員的選擇,我認為尊龍是唯一的。女性時溫婉嫻美,男性時英俊逼人,他出神入化的能力,才能夠讓電影高潮的庭審囚車部分帶給觀眾極強的震撼沖擊?!?/font> 這樣的處理方式當(dāng)然有懸崖走鋼絲般的搖擺刺激,然而對于尊龍的表演來說就更難上加難了:每當(dāng)觀眾已經(jīng)接受他是“女性”了,導(dǎo)演故意一個“露陷”鏡頭,提示所有人:這是男的。(每當(dāng)把“謊言”編織到可信的時候就拆穿自己一次。) ![]() 四,在所有觀眾知道謎底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質(zhì)疑和反駁達到頂點的時候,才來了一個“果然不出所料”的結(jié)局。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是講故事的基本原則,即便沒能超出觀眾的“推測”,也一定盡量讓觀眾“沒料到”。然而《蝴蝶君》大反其道而行,讓觀眾從一開始就的心理就是“我早就知道了,早就料到了”,然后在這種“噓”“嗤”“哈哈哈”“太假了”“太出戲了”的心理中進行了一個多小時,那個早就料到的結(jié)局姍姍來遲了,觀眾會如何反應(yīng)?這樣的表演挑戰(zhàn)有多大?把觀眾的心理逆反提到最高,把演員的所有退路逼到墻角,然后,尊龍的演技爆發(fā)了。情節(jié)的懸念,故事的進展,觀眾的信任,都沒有任何借力之處了,四面楚歌,就看你一個“貨真價實的男人”能不能讓人相信“你說你是個女人”了。 ![]() 然而尊龍做到了,并在前面提到的四點極度反常規(guī)極度不利的局面下,實現(xiàn)了極度震撼的逆轉(zhuǎn):庭審和囚車那一段的演技,每一個鏡頭都讓人拍案叫絕,前面所有的質(zhì)疑,逆反,噓聲一片,全部在這一刻得到了心服口服的解釋,這也是雷尼和他在一起多年不知道他性別的原因:他就是一個完美到讓人誤以為真的女子,哪怕明知道他是男子,為了那份美到極致的東方幻想也選擇性地不揭開真相。 所以最后真相被法庭揭開的那一刻,該是何等的美玉破碎幻想成空的殘忍,如果沒有這件間諜案,雷尼一定會一輩子心甘情愿相信他是自己的butterfly,他也一定會心甘情愿地做一輩子butterfly。 ![]() 這部戲的表演難度,是極其罕見的,僅僅是全程令人信服的反串就能讓多少影帝級別的男演員望而卻步,更何況處于這種故意設(shè)定的極其不利的局面? 然而電影藝術(shù)在于永無極限的嘗試,演技也有永無邊界的探索,好的演技,不止是演出一個充滿魅力的角色,還要成全一部精彩絕倫作品。尊龍在這部戲里的演技,不僅是他演了一個令人信服的女子,演出了東方女性的端莊溫婉的神韻之美,說出了沉緩優(yōu)雅的“女聲”原音臺詞,甚至不僅是他在囚車部分以男裝男身演出了女子的神髓,而是在于他用男女角色轉(zhuǎn)換莫測卻又令人信服的演技,讓一個這樣探索觀眾心理接受底線的電影,獲得了完美的成功嘗試。 演技,除了“才華天分”,更來源于演員對這個世界認知有多深 ![]() 無可否認,尊龍是一位才華絕頂?shù)难輪T。 他有深厚的京劇功底,《蝴蝶君》里的扮相、身段、唱腔,全部是看家的本事親自完成,可惜導(dǎo)演怕他太搶鏡,刪掉了很多戲份,不然今天我們就可以看到他完整版的《貴妃醉酒》片段了。京劇是一種完全看功底的藝術(shù),科班就是科班,無論如何都模仿不來,很多演員都有京劇扮相,觀眾會夸贊“扮相太美”“XX招式他竟然能做到”,然而到尊龍,觀眾們夸的是:“他的京劇太專業(yè)太棒了!” 他會“功夫”,也是京戲班子里的童子功。他擅長音樂舞蹈,無論京劇舞臺百老匯舞臺都要求這是基本功。他能自己作曲編舞,導(dǎo)演舞臺劇。據(jù)說他還擅長樂器,在奧斯卡頒獎時拉了一段小提琴。此外,他還以深厚的演唱功底,與華納兄弟合作,發(fā)行了專輯,開了演唱會。 ![]() 然而一個演員能呈現(xiàn)的演技深度,一定來自于他對世界的認知。 尊龍是孤兒,幼年經(jīng)歷坎坷,在去美國之前飯都吃不飽,在收養(yǎng)他的女士和戲班子里的師傅,不知受了多少打罵,說是吃盡了人間苦頭也不為過。 所以他見過殘酷的生活掙扎,有過世情如霜的涼薄悲傷,付出過難以想象的努力,也看多了影視圈里的霓虹浮華,站在了名與利的極高處。但他始終對世界有著足夠的距離和敏感。這一切,都能從他演繹的角色里看出來,他能把每一個人物內(nèi)心里最堅硬和最柔軟的各種層次調(diào)動起來,敏感地捕捉每一個角色內(nèi)心最深處的靈魂,然后呈現(xiàn)出截然不同又形神入骨的熒幕形象。 他的作品里,有他的世界,但他的世界,一定比作品寬闊得多。 ![]() 不得不提的遺憾舊事:只有一部《霸王別姬》,不能兩全人間珠玉 說到尊龍,難免就要提到《霸王別姬》的選角舊事。這件事在當(dāng)時爭議不斷,到今天也沒有結(jié)論,但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兩個光風(fēng)霽月的人從未生過嫌隙,張國榮一直欣賞尊龍,尊龍也為張國榮的成功高興。那些紛紛擾擾的雜言碎語,不過是庸人信口罷了。 《霸王別姬》在我心里始終是迄今為止最好的國產(chǎn)電影,沒有之一,張國榮版的程蝶衣也是無可替代的,演繹得堪稱完美。 唯一遺憾的是,再沒有機會看到尊龍的虞姬和京劇了。 網(wǎng)上一直以來都有一個解不開的問題在流傳:如果尊龍來演《霸王別姬》會怎樣? 我相信,一定也是成功的,不過一定是另一種氣質(zhì)。 ![]() 不過既然欣賞尊龍,就忍不住來猜測一下,如果他來演,會有什么不同。姑妄言之,不多討論。 據(jù)說尊龍看到劇本的第一反應(yīng)是:“這不就是我的自傳嗎?我的一切做人處事,喜怒哀樂,愛恨情仇,都是從京戲里來的?!彼麑Τ痰碌睦斫馐牵骸拔乙菁ъn到殺死人,我喜歡臺下的虞姬,他從來沒有迷失和放棄自己,這不是部講同性戀的電影,而是關(guān)于一個藝術(shù)家,在臺上和臺下,對男女的分野混淆,但卻并沒有因此而喪失原則和尊嚴?,F(xiàn)在再找不到這樣的人了。” 由此可以看出,尊龍對程蝶衣的理解,完全是另一個角度,一個打破“同性戀”認知的深層次理解。 所以,如果尊龍來演,一定和張國榮是全然不同的:簡單來說就是,張國榮演的是一段說不盡的癡絕情,尊龍會演一位說不盡的京劇藝術(shù)家。再明確一些,在張國榮的演繹里,是程蝶衣愛段小樓,把戲演到了生活里,尊龍的演繹會是虞姬愛霸王,把俗世里的段小樓拉回戲中。也許尊龍的演繹會制造更大的“戲與culture revolution”的藝術(shù)理想和現(xiàn)實沖突,但原著寫的是一段情,觀眾更接受的也是一段情,所以,一切都是機緣際會,沒有好與不好,也沒有合不合適,天意如此,只去欣賞已經(jīng)呈現(xiàn)美好事實和美好角色吧。 ![]() 用所有的沉默不言,留給紅塵世界一個望而難及的背影 尊龍是孤兒出身。這種無根無系,不知自己所從何來的生命漂泊感,讓他在挑劇本的時候總是試圖尋找自己和角色之間的共鳴,在一次次的演繹中,探索自己的生命根脈和源頭。 所以,他的作品都有一個共同的主題:孤獨和尋根。 有關(guān)他的孤兒出身和成長經(jīng)歷,隨手一查就能找到,這種經(jīng)歷,造就了他遠離世界的性格,在作品之外,他幾乎不對外界說有關(guān)自己的任何事,甚至在晚年選擇了孤獨隱居的生活。 十年前他回國接受采訪的時候,用不夠精準的普通話說著自己對生命,對自然,對宇宙的感悟,大意是他的生命已經(jīng)找到了歸宿,就是天地與自然,他也找到了自己在自然的根,就是兩棵被他稱作“祖父祖母”的千年老樹,還說他的骨子里深植的是中國文化。五年前他回國聽崔健演唱會的時候,已經(jīng)六十歲的人眼神清澈明亮,普通話也已經(jīng)非常流利標準,氣度是一眼可見的輕松從容。 ![]() 這個在美國闖蕩生活了半個世紀的演員,一直演繹著和中國文化中國局勢牽牽絆絆的角色,雖然現(xiàn)在國內(nèi)的人很少看過他演繹的那些作品,甚至已經(jīng)忘了他是誰,但他卻已經(jīng)看盡俗世啟幕落幕的繁華,找到了自己生命的歸宿自由,飄飄浮浮了一生,他還是選擇了最中國式的人生方式:隱居山林世外,回歸天地之間。 不知在哪里還看到過他說的一句話:到我死的時候,我就是我所有角色集中起來的樣子。 這是我聽到的一個演員能說出來的最自信,最執(zhí)著,最純粹的一句話。 ![]() 最后,把我認為人間最超脫的四個字送給他:神人無名。 一切汲汲營營,都已與他無關(guān)。 (注:封面圖片不知道作者是誰,非常喜歡,借用一下,若看到請聯(lián)系我道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