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子布衣棧車而朝陳桓子侍景公飲酒請(qǐng)浮之第十二

以俸祿養(yǎng)民的問題

景公飲酒，田桓子侍，望見晏子，而復(fù)于公曰：“請(qǐng)浮¹晏子?！惫唬骸昂喂室玻俊睙o宇²對(duì)曰：“晏子衣³緇⁴布之衣，麋⁵鹿之裘，棧⁶軫⁷之車，而駕駑⁸馬以朝，是隱君之賜也。”公曰：“諾?！?SPAN lang=EN-US>

晏子坐，酌者奉觴進(jìn)之，曰：“君命浮子?！?SPAN lang=EN-US>

晏子曰：“何故也？”田桓子曰：“ 君賜之卿位以尊其身，寵之百萬以富其家，群臣其爵莫尊于子，祿莫重于子。今子衣緇布之衣，麋鹿之裘，棧軫之車，而駕駑馬以朝，是則隱君之賜也。故浮子?！?SPAN lang=EN-US>

晏子避席曰 ：“請(qǐng)飲而后辭乎，其辭而后飲乎？”公曰：“辭然后飲?！?SPAN lang=EN-US>

晏子曰：“君之賜卿位以尊其身，嬰非敢為顯受也，為行君令也；寵以百萬以富其家，嬰非敢為富受也，為通⁹君賜也。臣聞古之賢臣，有受厚賜而不顧其國族，則過¹⁰之；臨事守職，不勝其任，則過之。君之內(nèi)隸¹¹，臣之父兄，若有離散，在于野鄙，此臣之罪也。君之外隸，臣之所職，若有播亡，在于四方，此臣之罪也。兵革之不完，戰(zhàn)車之不修，此臣之罪也。若夫弊車駑馬以朝，意者非臣之罪乎？且臣以君之賜，父之黨¹²無不乘車者，母之黨無不足于衣食者，妻之黨無凍餒者，國之閑士待臣而后舉火者數(shù)百家。如此者，為彰君賜乎，為隱君賜乎？”

公曰：“善！為我浮無宇也?！?SPAN lang=EN-US>

【譯文】景公飲酒，田桓子侍奉，看見晏子到來，便向景公說：“請(qǐng)罰晏子喝酒。”景公說：“什么緣故呢？”田桓子回答說：“晏子穿黑布外套，披粗劣的裘衣，坐竹木制成的簡(jiǎn)陋之車，而且還駕一匹劣馬來上朝，這是掩蓋了君主對(duì)他的賞賜。”景公說：“好的?！?SPAN lang=EN-US>

晏子坐下后，侍者捧著酒杯送給晏子說：“君主命令罰先生一大杯?！?SPAN lang=EN-US>

晏子說：“什么緣故呢？”田桓子說：“君主賞賜上卿的爵位以使您尊貴，寵愛您俸祿百萬以富裕您的家庭，群臣的爵位沒有誰比先生您尊貴，俸祿沒有誰多于先生。如今先生穿黑布外套，披粗劣的裘衣，坐竹木制成的簡(jiǎn)陋之車，而且還駕一匹劣馬來上朝，這是掩蓋了君主對(duì)先生您的賞賜。所以要罰先生飲一大杯?！?SPAN lang=EN-US>

晏子離開坐席說：“請(qǐng)問是讓我飲酒之后再作說明呢，還是先說明后再飲酒。”景公說：“先作說明后再飲酒?！?SPAN lang=EN-US>

晏子說：“君主賞賜給我上卿之位以使我尊貴，我并不是為了自身的顯貴而接受，為的只是行使君主的命令；君主寵愛我而賞賜百萬錢財(cái)以富裕我家，我并不是為了富裕而接受，而是為了傳達(dá)君主的賞賜。我聽說古代的賢臣，有接受厚賞而不顧及國家家族的，那么就責(zé)罰他。治理政事職守官位，不能勝任的，那么就責(zé)罰他。君主內(nèi)宮的奴仆，我的父母兄弟，如果有流離失散，在荒野邊地的，這是我的罪過。君主派在外面的官吏，我的屬官，如果有遷徙流亡在四方的，這是我的罪過。兵器甲胄不完備，戰(zhàn)車不修整，這是我的罪過。如果用駑馬駕車入朝，我想不是我的罪過吧？況且我以君主的賞賜，使父親的親屬?zèng)]有不乘車的，使母親的親屬?zèng)]有衣食不足的，使妻子的親屬?zèng)]有受凍挨餓的，使國內(nèi)沒有職業(yè)的讀書人有救濟(jì)后才能生火煮飯的有幾百家。像這樣做，是為了彰顯了君主的賞賜呢？還是掩蓋了君主的賞賜？”

景公說：“好的！為我罰田桓子一大杯酒?！?SPAN lang=EN-US>

【說明】編者之所以記載晏子的這則故事，想要說明的是以俸祿養(yǎng)民的問題。為罰一杯酒，犯得著如此辯解嗎？犯得著！許多高官，拿著統(tǒng)治者給的俸祿，就以為屬于自己了，從而花天酒地，奢侈享受。而晏子拿著高官厚祿，想的卻不是自己，之所以接受高官之位，是為了執(zhí)行政令，之所以接受厚祿，是為了幫助更多窮困的人。這種思想境界，如今有幾人擁有？究其實(shí)，人生在世，用不著幾百萬錢財(cái)，可是人們偏偏要去爭(zhēng)取幾百萬錢財(cái)，為的是什么？美國社會(huì)學(xué)家曾經(jīng)有一個(gè)調(diào)查，財(cái)富對(duì)人究竟意味著什么？答案是：炫耀。拼死拼活，費(fèi)盡心機(jī)，掙了幾百萬錢財(cái)，結(jié)果就是用來炫耀，豈不可笑？！像晏子一樣選擇最佳行為方式，像晏子一樣做點(diǎn)事，才能找到幸福和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