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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批：姜維欲先殺諸魏將，然后殺鐘會，而重立漢帝，其計不為不深，其心不為不苦矣。且將除鄧艾，而假手于會；將除衛(wèi)瓘，而又假手于艾。是謀殺諸將者姜維，謀殺鄧艾者亦姜維也；謀殺鐘會者姜維，謀殺衛(wèi)瓘者亦姜維也。然而會滅而諸將不滅，艾滅而衛(wèi)瓘不滅，則天下未可強也。論者往往以多事責(zé)姜維，然則陸秀夫之航海、張世杰之瓣香、文天祥之崖山流涕，皆得謂之多事耶？李陵之不即死，或猶虛諒其得當(dāng)報漢之言；而姜維之不即死，豈得實沒其設(shè)謀報漢之志？元人有詩曰：“諸葛未亡猶是漢?！庇枵埜乱徽Z以對之曰：“姜維不死尚為劉。”庶不負(fù)其苦心云。 先主基業(yè)，半以哭而得成。送徐庶則哭而送之，不哭則庶安得有走馬之薦？請諸葛亮則哭而請之，不哭則亮安得有出山之心？乃其父善哭而其子獨不善哭，何也？或曰：哀歡非人之所得而教，若待教而后哭，便是不能哭。予曰不然。先主亦嘗受人之教矣。其對魯肅而哭，孔明教之也；其對孫夫人而哭，亦孔明教之也。但教之哭而哭，必其人先自會哭，然后能如所教耳。若后主生平眼淚從來貴重，其睡著于子龍懷中，則喪其母而不知哭；其聽北地王之自刃于廟，則喪其子而亦不知哭。以此二者，不能得其眼淚，更何從得其眼淚？ 觀后主之不哭，而司馬昭笑其不哭，卻正又當(dāng)哭其所笑矣。不獨為卻正哭，又當(dāng)為孔明哭，為先主哭。先主有如此之子，此托孤之時，所以執(zhí)手流涕；孔明有如此之君，此出師之時，所以臨表涕泣也。 或作高視劉禪之說曰：“此間樂，不思蜀”之言，乃禪之巧于自全也。若日夜流涕，感憤思?xì)w，奸雄如司馬昭，其能容之乎？然則閉目開目之劉禪，依然一青梅煮酒、聞雷失箸之劉玄德耳。雖然，使禪而果能如是，則不至于用黃皓，不至于疑姜維，亦不至于獻(xiàn)成都降鄧艾矣。然則為此說者，夫豈其然！ 司馬昭欲舍炎立攸以繼師后，其與宋太宗之殺德昭而自立其子者，不啻天淵矣。雖然，以此為昭之愛兄，則猶未知昭者也。使攸而非昭之子，而昭欲立之，乃為公耳。今則陽托立侄之名，而陰受立子之利，其計不亦巧乎？蓋不明君臣之義者，必不能篤兄弟之誼。故觀曹丕之篡漢帝，知其必不能愛曹植；觀司馬昭之弒魏主，知其必不能念司馬師。魏之亡，非亡之而魏自亡之也。何也？炎之逼主，一則曰“我何如曹丕”，再則曰“父何如曹操”，是其篡也，魏教之也。魏教之，則謂之魏之亡魏可矣。且魏之亡，魏自亡之而亦漢亡之也。何也？炎之受禪，一則曰“我為漢報仇”，再則曰“我依漢故事”，是其禪也，漢教之也。漢教之，則謂之漢之亡魏可矣。天理昭然，絲毫不爽，豈不重可畏哉？ 曹氏以再世而篡劉，司馬氏歷三世而篡魏，似魏之亡獨遲于漢也。漢滅于魏未滅之時，似漢之亡，獨早于魏也。而非也。當(dāng)曹芳之立而魏已亡，及曹芳之廢而魏再亡，及曹髦之弒而魏三亡矣。何待于奐之見黜而后謂之亡哉？然則漢之亡終在后，魏之亡終在先耳。 董卓聞受禪臺之言，曹丕有受禪臺之事，魏則取前之虛者而實之，晉又取前之實者而再實之也。漢將亡有黃巾之妖，魏將亡亦有黃巾之怪。漢則先舉后之一黃巾而散為眾人，魏則又舉前之眾黃巾而合為一人也。受禪臺有三，則兩實一虛；黃巾有二，則一多一寡。此又一部大書前后關(guān)合處?！?br> 卻說鐘會請姜維計議收鄧艾之策。維曰：“可先令監(jiān)軍衛(wèi)瓘收艾。艾欲殺瓘，則反情實矣。將軍卻起兵討之，可也?！薄久珚A批：姜維忌艾亦忌瓘，若使艾殺瓘，是為維先去一忌也?！繒笙?，遂令衛(wèi)瓘自變量十人入成都，收鄧艾父子。瓘部卒止之曰：“此是鐘司徒令鄧征西殺將軍，以正反情也。切不可行。”瓘曰：“吾自有計。”遂先發(fā)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詔收艾，其余各無所問。若早歸來，即加爵賞；敢有不出者，滅三族?！薄久珚A批（漁眉批：妙在先散其羽翼。）眾則不可擒，少則可擒?！侩S備檻車兩乘，星夜望成都而來。 比及雞鳴，艾部將見檄文者，皆來投拜于衛(wèi)瓘馬前。時鄧艾在府中未起。瓘自變量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詔收鄧艾父子！”艾大驚，滾下床來。瓘叱武士縛于車上。【毛夾批：妙在事成于俄傾，遲則不可擒，速則可擒。】【漁眉批： 妙在速擒。若遲，則難擒矣。】其子鄧忠出問，亦被捉下，縛于車上。府中將吏大驚，欲待動手搶奪，早望見塵頭大起，哨馬報說鐘司徒大兵到了?！久珚A批：鐘會之至卻在鄧艾一邊敘來，筆法變換?！勘姼魉纳⒈甲摺ｇ姇c姜維下馬入府，見鄧艾父子已被縛。會以鞭撻鄧艾之首而罵曰：“養(yǎng)犢小兒，何敢如此！”姜維亦罵曰：“匹夫行險僥幸，亦有今日耶？”【漁眉批： 鄧艾此時難乎其為人矣！】艾亦大罵?！久珚A批：一吃口怎敵得兩便口?！繒缸铀透奥尻枴氤啥?，盡得鄧艾軍馬，威聲大震。乃謂姜維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愿矣?！薄久珚A批：漸漸露出馬腳來了?！俊緷O眉批： 鐘會漸漸露出，而姜維此時之謀，著著勝利?！烤S曰：“昔韓信不聽蒯通之說，而有未央宮之禍；【毛夾批：此句隱然勸他共反，是主句?！看蠓蚍N不從范蠡于五湖，卒伏劍而死。【毛夾批：此句是陪說，然卻不可少。】【漁眉批： 隱隱勸他謀反?！克苟诱撸涔γM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見機之不早也?！久珚A批：先以危辭動之?！拷窆髣滓丫停鹌渲?，何不泛舟絕跡，登峨嵋之嶺，而從赤松子游乎？”【毛夾批：再以冷語挑之?！饘衿渲\叛，反勸其辭官，妙甚，惡甚?！俊举椕寂ㄧ娒寂?伯約妙人，玄德忠臣也，孔明知己也?！繒υ唬骸熬圆钜印Ｎ崮晡此难?，方思進(jìn)取，豈能便效此退閑之事？”【毛夾批：正要鉤他此句出來?！烤S曰：“若不退閑，當(dāng)早圖良策，此則明公智力所能，無煩老夫之言矣?！薄久珚A批：分明教他謀反，卻妙在隱而不言。】【漁眉批： 用反跌法。“其他”二字，語中之意、言外之事具包含在內(nèi)。妙絕。】會撫掌大笑曰：“伯約知吾心也?！倍俗源嗣咳丈套h大事。維密與后主書曰：“望陛下忍數(shù)日之辱，維將使社稷危而復(fù)安，日月幽而復(fù)明，必不使?jié)h室終滅也?！薄久珚A批：若有此事，真是快事；縱無此事，亦是快文?！俊举椕寂?大丈夫?！俊剧娒寂菏谴笳煞蛑尽！?br> 卻說鐘會正與姜維謀反，忽報司馬昭有書到。會接書，書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于長安。相見在近，以此先報?！薄緷O眉批： 反情于此一催，快了?！繒篌@曰：“吾兵多艾數(shù)倍，若但要我擒艾，晉公知吾獨能辦之。今日自行兵來，是疑我也。”【毛夾批：鐘會之反，姜維催之，司馬昭又催之。】遂與姜維計議。維曰：“君疑臣則臣必死，豈不見鄧艾乎？”【毛夾批：更不消引韓信、文種為喻，即以鄧艾為譬。如作文者，只用本題，不用別意。】會曰：“吾意決矣！事成則得天下，不成則退西蜀，亦不失作劉備也?！薄久珚A批：不必學(xué)他人，只學(xué)劉先主。亦如作文者，只用本題，不用別意。】維曰：“近聞郭太后新亡，可詐稱太后有遺詔，教討司馬昭，以正弒君之罪?！久珚A批：司馬昭必挾曹奐而出，恐有以天子之詔討之者耳。今維見曹奐而在軍中，便算出郭太后遺詔來，正與司馬懿討曹爽之詔相合?！俊剧娒寂翰s高囗?！繐?jù)明公之才，中原可席卷而定?！薄緷O眉批： 又將鄧艾為喻，而又以劉備學(xué)之。而姜維篡出郭太后遺詔，與司馬懿討曹爽之詔相合?！繒唬骸安s當(dāng)作先鋒。成事之后，同享富貴。”維曰：“愿效犬馬微勞。但恐諸將不服耳?！薄久珚A批：既說倒了主帥，便又算顧眾將。】會曰：“來日元宵佳節(jié)，故宮大張燈火，請諸將飲宴。如不從者盡殺之?！薄久珚A批：董承與吉平飲宴亦是元宵佳節(jié)，至此已隔九十余回，忽然相映?！烤S暗喜。次日，會、維二人請諸將飲宴。數(shù)巡后，會執(zhí)杯大哭。鄧忠陰平嶺上之哭是真哭，鐘會席間之哭是假哭?！恐T將驚問其故。會曰：“郭太后臨崩有遺詔在此，為司馬昭南闕弒君，【毛夾批：又將南闕事一題?！看竽鏌o道，早晚將篡魏，命吾討之。汝等各自簽名，共成此事?！北娊源篌@，面面相覷。會拔劍出鞘曰：“違令者斬！”眾皆恐懼，只得相從，畫字已畢，【毛夾批：勉強畫字與甘責(zé)一般，畫猶不畫也?！繒死еT將于宮中，嚴(yán)兵禁守。維曰：“我見諸將不服，請坑之。”會曰：“吾已令宮中掘一坑，置大棒數(shù)千，如不從者，打死坑之?！薄久珚A批：若聽姜維之言而遂坑之，何必又置大棒乎？機不早決，變將作矣。】【漁眉批： 既稱有詔，便當(dāng)以義激，以恩法，豈可以威劫，坑陷為事？此亦失一著也。】 時有心腹將丘建在側(cè)。建乃護(hù)軍胡烈部下舊人也。時胡烈亦被監(jiān)在宮，建乃密將鐘會所言，報知胡烈。烈大驚，泣告曰：“吾兒胡淵領(lǐng)兵在外，安知會懷此心耶？汝可念向日之情，透一消息，雖死無恨?！薄久珚A批：丘建只為一胡烈，又因胡烈轉(zhuǎn)出一胡淵?！拷ㄔ唬骸岸髦魑饝n，容某圖之。”遂出告會曰：“主公軟監(jiān)諸將在內(nèi)，水食不便，可令一人往來傳遞。”會素聽丘建之言，遂令丘建監(jiān)臨。會分付曰：“吾以重事托汝，休得泄漏?！薄久珚A批（漁眉批）：事之將敗，所托非人。】建曰：“主公放心，某自有緊嚴(yán)之法?！苯ò盗詈矣H信人入內(nèi)，烈以密書付其人。其人持書火速至胡淵營內(nèi)，細(xì)言其事，呈上密書。淵大驚，遂遍示諸營知之。眾將大怒，急來淵營商議曰：“我等雖死，豈肯從反臣耶？”【毛夾批：又因胡淵轉(zhuǎn)出眾將?！繙Y曰：“正月十八日中，可驟入內(nèi)，如此行之?！薄久珚A批：妙在不即敘明?！勘O(jiān)軍衛(wèi)瓘，深喜胡淵之謀，【毛夾批：又因眾將轉(zhuǎn)出衛(wèi)瓘。】即整頓了人馬，令丘建傳與胡烈。烈報知諸將。 卻說鐘會請姜維問曰：“吾夜夢大蛇數(shù)千條咬吾，主何吉兇？”【毛夾批：與鄧艾水山蹇之夢，一遠(yuǎn)一近，正自相對?！烤S曰：“夢龍蛇者，皆吉慶之兆也。”【毛夾批：邵緩為鄧艾圓夢是真語，姜維為鐘會圓夢是真語，姜維為鐘會圓夢是假話?！俊緷O眉批： 鐘會做夢之奇，而姜維隨口評夢，更異?！繒玻牌溲?，乃謂維曰：“器仗已備，放諸將出問之，若何？”維曰：“此輩皆有不服之心，久必為害，不如乘早戮之?！睍闹?，即命姜維領(lǐng)武士往殺眾魏將。維領(lǐng)命，方欲行動，忽然一陣心疼，昏倒在地?！久珚A批：憑他膽大，無奈心疼。天命已然，人謀何益。】【漁眉批： 天意如此，人謀何益哉！】左右扶起，半晌方蘇。忽報宮外人聲沸騰。會方令人探時，喊聲大震，四面八方，無限兵到。維曰：“此必是諸將作亂，可先斬之?！焙鰣蟊讶雰?nèi)。會令關(guān)上殿門，使軍士上殿屋以瓦擊之，互相殺死數(shù)十人。宮外四面火起，外兵砍開殿門殺入。會自掣劍立殺數(shù)人，卻被亂箭射倒。眾將梟其首。【毛夾批：謀事不密又不速，宜其死也。然使事縱得成，維殺諸將之后又必殺會，則會固始終一死耳。】【漁眉批： 鐘會縱然事成，而姜維終必殺會?！烤S拔劍上殿，往來沖突，不幸心疼轉(zhuǎn)加?！举椕寂?此陣心疼是蜀疼也，是漢疼也，奈何？】維仰天大叫曰：“吾計不成，乃天命也！”【毛夾批：此時姜維即不心疼，而事機已泄，外兵已來，亦無及矣?！克熳载囟馈！久珚A批：噫，維死矣！漢斯亡矣！】【漁眉批： 維今死，漢斯亡矣。千百世后，令人痛哭姜維。】【鐘眉批：此陣心疼，是蜀疼也，是漢疼也，奈何！】時年五十九歲。宮中死者數(shù)百人。衛(wèi)瓘曰：“眾軍各歸營所，以待王命?！蔽罕鵂幱麍?仇，共剖維腹，其膽大如雞卵。【毛夾批：子龍一身都是膽，正不知又怎樣大?！勘妼⒂直M取姜維家屬殺之。鄧艾部下之人，見鐘會、姜維已死，遂連夜去追劫鄧艾。早有人報知衛(wèi)瓘。瓘曰：“是我捉艾，今若留他，我無葬身之地矣?！弊o(hù)軍田續(xù)曰：“昔鄧艾取江油之時，欲殺續(xù)，得眾官告免?！久珚A批：提照一百十七回中事。】今日當(dāng)報此恨?！薄久珚A批（漁眉批）：丘建欲報舊主之恩，田續(xù)欲報舊主之恨，兩人相反而相對。】瓘大喜，遂遣田續(xù)引五百兵趕至綿竹，正遇鄧艾父子放出檻車，欲還成都。艾只道是本部兵到，不作準(zhǔn)備，欲待問時，被田續(xù)一刀斬之。鄧忠亦死于亂軍之中。【毛夾批（漁眉批）：水山蹇之夢至此應(yīng)矣?！亢笕擞性妵@鄧艾曰： 自幼能籌畫，多謀善用兵。凝眸知地理，仰面識天文。馬到山根斷，兵來石徑分。功成身被害，魂繞漢江云。 又有詩嘆鐘會曰： 髫年稱早慧，曾作秘書郎，妙計傾司馬，當(dāng)時號子房。壽春多贊畫，劍閣顯鷹揚。不學(xué)陶朱隱，游魂悲故鄉(xiāng)。【鐘眉批：囗好。】 又有詩嘆姜維曰： 天水夸英俊，涼州產(chǎn)異才。系從尚父出，術(shù)奉武侯來。大膽應(yīng)無懼，雄心誓不回。成都身死日，漢將有余哀。 卻說鐘會、姜維、鄧艾已死，張翼等亦死于亂軍之中?！緷O眉批：令人追憶往事?！刻觿㈣?，漢壽亭侯關(guān)彝，皆被魏兵所殺。軍民大亂，互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shù)。旬日后，賈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寧靖。留衛(wèi)瓘守成都，乃遷后主赴洛陽。止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周、秘書郎卻正等數(shù)人跟隨。廖化、董厥皆托病不起，后皆憂死。 時魏景元五年，改為咸熙元年。春三月。吳將丁奉見蜀已亡，遂收兵還吳?！久珚A批：補應(yīng)前回中事?！恐袝腥A核奏吳主孫休曰：“吳、蜀乃唇齒也?！酵鰟t齒寒’。臣料司馬詔伐吳在即，乞陛下深加防御。”【毛夾批：為后回伏線?！啃輳钠溲裕烀戇d子陸抗為鎮(zhèn)東大將軍，領(lǐng)荊州牧，守江口；左將軍孫異守南徐諸處隘口；又沿江一帶屯兵數(shù)百營，老將丁奉總督之，以防魏兵。【毛夾批：不能救蜀，已成滅虢舉虞之勢，此時欲自守難矣。】【漁眉批： 唇亡齒寒，此時自守難矣?！?br> 建寧太守霍戈聞成都不守，素服望西大哭三日。諸將皆曰：“既漢主失位，何不速降？”戈泣謂曰：“道路隔絕，未知吾主安危若何？若魏主以禮待之，則舉城而降，未為晚矣；萬一危辱吾主，則主辱臣死，何可降乎？”【毛夾批：雖不能死，與早降者不啻天淵?！俊緷O眉批： 與譙周勸降者，天淵之隔?！俊剧娒寂汗珣嵿恚íq）在。】眾然其言，乃使人到洛陽，探聽后主消息去了。 且說后主至洛陽時，司馬昭已自回朝。昭責(zé)后主曰：“公荒淫無道，廢賢失政，理宜誅戮?！薄久珚A批：司馬昭本不欲殺后主，因見他醉生夢死，故意嚇?biāo)粐?，要他醒一醒耳?！亢笾髅嫒缤辽恢鶠?。【漁眉批： 司馬昭嚇后主者，看他動靜如何耳?！课奈浣宰嘣唬骸笆裰骷仁o(jì)。幸早歸降，宜赦之。”昭乃封禪為安樂公，【毛夾批：“生于憂患死于安樂”，以其不知憂患，固當(dāng)封以此名?！俊緷O眉批： 因后主不知憂患，故以此名封之?！抠n住宅，月給用度，賜絹萬匹，僮婢百人。子劉瑤及群臣樊建、譙周、卻正等，皆封侯爵。后主謝恩出內(nèi)。昭因黃皓蠹國害民，令武士押出市曹，凌遲處死?！久珚A批：快事快事?！鸫藭r后主何不乞免之？】【贄眉批： 通?！俊緷O眉批：千古快事。】【鐘眉批：囗該凌遲?！繒r霍戈探聽得后主受封，遂率部下軍士來降。次日，后主親詣司馬昭府下拜謝。昭設(shè)宴款待，先以魏樂舞戲于前，蜀官感傷，獨后主有喜色?！久珚A批：見魏而不思蜀，已為無情?！空蚜钍袢税缡駱酚谇?，蜀官盡皆墮淚，后主嬉笑自若?！久珚A批：見蜀而不思蜀，尤為無情?！俊举椕寂?后主是個安樂菩薩出世，人不只也，反笑之，可憐可憐?！俊緷O眉批： 先以魏樂，后在蜀樂，眾官皆悲泣，而后主嬉笑自然，何愚之甚也！】酒至半酣，昭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于此！雖使諸葛孔明在，亦不能輔之久全，何況姜維乎？”乃問后主曰：“頗思蜀否？”后主曰：“此間樂，不思蜀也?！薄久珚A批：此之謂安樂公?！宽汈?，后主起身更衣，卻正跟至廂下，曰：“陛下如何答應(yīng)不思蜀也？倘彼再問，可泣而答曰：‘先人墳?zāi)梗h(yuǎn)在蜀地，乃心西悲，無日不思。’晉公必放陛下歸蜀矣?！薄久珚A批：要他放回，恐亦未必。】后主牢記入席。酒將微醉，昭又問曰：“頗思蜀否？”后主如卻正之言以對，【毛夾批：學(xué)舌不差，還算虧他。】【漁眉批： 郤正教后主之言，一一說出，也算虧他。至后司馬昭復(fù)問，而后主竟直言，誠哉如畫。】欲哭無淚，遂閉其目?！久珚A批：兩番聞樂不能得淚，此時安得有淚？】昭曰：“何乃似卻正語耶？”【毛夾批：趣甚?！亢笾鏖_目驚視曰：“誠如尊命?！薄久珚A批：寫得后主如畫?！空鸭白笥医孕χ?。【毛夾批：且慢笑著，司馬氏再傳而后，便有問蝦蟆食肉糜之主矣。】昭因此深喜后主誠實，并不疑慮。后人有詩嘆曰： 追歡作樂笑顏開，不念危亡半點哀?？鞓樊愢l(xiāng)忘故國，方知后主是庸才。 卻說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為王，表奏魏主曹奐。時奐名為天子，實不能主張，政皆由司馬氏，不敢不從，遂封晉公司馬昭為晉王，【毛夾批（漁眉批）：令人追思曹操封魏王時。】謚父司馬懿為宣王，兄司馬師為景王。昭妻乃王肅之女，生二子：長子司馬炎，人物魁偉，立發(fā)垂地，兩手過膝，聰明英武，膽量過人；【毛夾批：此處詳敘司馬炎，為下文稱帝伏線。】【漁眉批： 為后文稱帝伏線?！看巫铀抉R攸，性情溫和，恭儉孝悌，昭甚愛之，因司馬師無子，嗣攸以繼其后?！久珚A批：不以炎繼，而以攸繼，一片權(quán)詐?！空殉Ｔ唬骸疤煜抡?，乃吾兄之天下也?！薄久珚A批：公然以天下歸之司馬氏，目中久已無曹氏矣?！鸺群V于兄弟之情，何獨不知君臣之義?！俊緷O眉批： 此是口中久已無曹氏矣?！坑谑撬抉R昭受封晉王，欲立攸為世子?！久珚A批：一片權(quán)詐?！俊緷O眉批： 種種權(quán)詐?！可綕G曰：“廢長立幼，違禮不祥。”【毛夾批：若論承嗣之禮，則繼師者固當(dāng)以炎，繼昭者乃當(dāng)以攸也?！抠Z充、何曾、裴秀亦諫曰：“長子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昭猶豫未決?！久珚A批：惟攸與炎本皆為昭之子，故猶豫未決耳；若使攸而真為師之所出，則昭又未必然矣?！俊緷O眉批： 攸與炎皆系親生，何猶豫之有？】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諫曰：“前代立少，多致亂國。愿殿下思之。”昭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毛夾批：其以次子嗣師而不以長子嗣師者，逆料諸臣必以立長為言。即猶豫未決亦是假。】 大臣奏稱：“當(dāng)年襄武縣天降一人，身長二丈余，腳跡長三尺二寸，白發(fā)蒼髯，著黃單衣，裹黃巾，【毛夾批：此時又遇一黃巾之妖，與首回遙遙相應(yīng)。】【漁眉批： 此時又遇黃巾之妖，與首卷相應(yīng)?！恐艮碱^杖，自稱曰：‘吾乃民王也。【毛夾批：“民王”二字，名色甚奇，與首回“大賢良師”等號相似。】今來報汝，天下?lián)Q王，立見太平。’如此在市游行三日，忽然不見?！剧娒寂?囗（亦）奇?！看四说钕轮鹨病！久珚A批：此非晉之符瑞，乃魏之妖孽。】殿下可戴二十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備六馬，進(jìn)王妃為王后，立世子為太子?！闭研闹邪迪?；回到宮中，正欲飲食，忽中風(fēng)不語。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馬荀顗及諸大臣入宮問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馬炎而死。【毛夾批（漁眉批）：司馬師臨終時，有目至于無目；司馬昭臨終時，有口一如無口。皆以臣凌君之報?！繒r八月辛卯日也。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晉王；可立太子為晉王，然后祭葬?！笔侨?，司馬炎即晉王位，封何曾為晉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謚父為文王。【毛夾批：昭自比文王，故如其所命。】安葬已畢，炎召賈充、裴秀入宮，問曰：“曹操曾云：‘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乎！’果有此事否？”【毛夾批：照應(yīng)七十八回中語?！砍湓唬骸安偈朗軡h祿，恐人議論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為天子也?！薄久珚A批：得此一腳注，遂使曹操教曹丕之意竟教了司馬炎，可發(fā)一嘆?！垦自唬骸肮赂竿醣炔懿俸稳?？”【毛夾批：妙。】充曰：“操雖功蓋華夏，下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久珚A批：貶壞曹操，以贊司馬氏?！孔迂Ю^業(yè)，差役甚重，東西驅(qū)馳，未有寧歲?！久珚A批：又貶壞曹丕，以贊司馬氏?！亢笪倚酢⒕巴?，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毛夾批：與“民不懷德”對說?！课耐醪⑼涛魇?，功蓋寰宇，【毛夾批：與“東西驅(qū)馳”對說。】又豈操之可比乎？”【毛夾批：見得司馬昭不做皇帝，已算極耐得?！垦自唬骸安茇薪B漢統(tǒng)，孤豈不可紹魏統(tǒng)耶？”【毛夾批：司馬昭明明要學(xué)曹操，司馬炎亦明明要學(xué)曹丕。】【漁眉批： 如何便思量只碗飯吃，人家子孫，日習(xí)祖父之所為，日聞祖父之所言，有好樣便做好樣，有不好樣便做不好樣來，慎之哉！】賈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殿下正當(dāng)法曹丕紹漢故事，復(fù)筑受禪臺，布告天下，以即大位?！薄久珚A批：此處受禪臺與八十回之受禪臺，正是依樣胡蘆。】 炎大喜，次日帶劍入內(nèi)。此時魏主曹奐，連日不曾設(shè)朝，心神恍惚，舉止失措。炎直入后宮，奐慌下御榻而迎。炎坐定問曰：“魏之天下，誰之力也？”奐曰：“皆晉王父祖之賜耳?！毖仔υ唬骸拔嵊^陛下文不能論道，武不能經(jīng)邦，何不讓有才德者主之？”【毛夾批：明明當(dāng)面鄙薄，要他義讓。】【漁眉批： 明明當(dāng)面鄙薄，要他讓之言?！繆J大驚，口噤不能言。傍有黃門侍郎張節(jié)大喝曰：“晉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東蕩西除，南征北討，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無罪，何故讓與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漢之社稷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立魏王，篡奪漢室，【毛夾批（漁眉批）：借司馬炎口中替漢朝出氣?！俊举椕寂?亦可為漢家吐氣。】吾祖父三世輔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實司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豈不堪紹魏之天下乎？”【毛夾批：曹丕欲篡漢，卻使他人說合；司馬炎欲篡魏，竟是自家開口。】【漁眉批： 篡位竟自家開口?！俊剧娒寂翰懿m九原聞此，當(dāng)亦心囗，出爾反爾，天道不誣?！抗?jié)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國之賊也！”炎大怒曰：“吾與漢家報 仇，有何不可！”【毛夾批：此是蒼蒼者之意，卻在司馬炎口中直叫出來?！窟澄涫繉埞?jié)亂棍打死于殿下。奐泣淚跪告。【毛夾批：獻(xiàn)帝尚不曾如此沒體面?！俊緷O眉批： 獻(xiàn)帝當(dāng)日不曾如此沒一面?！垦灼鹕硐碌疃ァJ謂賈充、裴秀曰：“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充曰：“天數(shù)盡矣，陛下不可逆天，當(dāng)照漢獻(xiàn)帝故事，重修受禪臺，【毛夾批：是祖宗做樣與別人看，曹奐只當(dāng)怨曹丕耳。】【漁眉批： 是祖宗做樣與別人看，曹奐此時當(dāng)怨曹丕?！烤叽蠖Y，禪位與晉王；上合天心，下順民情，陛下可保無虞矣?！眾J從之，遂令賈充筑受禪臺。以十二月甲子日，奐親捧傳國璽，立于臺上，大會文武。后人有詩嘆曰： 魏吞漢室晉吞曹，天運循環(huán)不可逃。張節(jié)可憐忠國死，一拳怎障泰山高？ 請晉王司馬炎登壇，授與大禮。奐下壇，具公服立于班首。炎端坐于臺上。賈充、裴秀列于左右，執(zhí)劍，令曹奐再拜伏地聽命。充曰：“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已經(jīng)四十五年矣?！久珚A批：處處提出魏篡漢故事來，可見當(dāng)日之事乃是賊偷賊物。】【漁眉批： 處處提出篡漢故事，竟是賊偷賊物?！拷裉斓撚澜K，天命在晉，司馬氏功德彌隆，極天際地，可即皇帝正位，以紹魏統(tǒng)。封汝為陳留王，【毛夾批：即用獻(xiàn)初時名號，一發(fā)分毫不差?！砍鼍徒疖蔷又梗?dāng)時起程，非宣詔不許入京?！薄久珚A批：與華歆叱獻(xiàn)帝語前后一轍。】【贄眉批： 老瞞亦算至此乎？一笑，一笑?！俊緷O眉批：與華歆叱獻(xiàn)帝語相映。】【鐘眉批：老瞞亦算至此乎？】奐泣謝而去。太傳司馬孚哭拜于奐前曰：“臣身為魏臣，終不背魏也?！薄久珚A批：曹氏篡漢時，曹家宗族中卻無此人。】【漁眉批： 當(dāng)曹氏篡漢時卻無此人。】炎見孚如此，封孚為安平王。孚不受而退。【鐘眉批：司馬孚義士，不囗夷、齊。】是日文武百官，再拜于臺下，三呼萬歲。炎紹魏統(tǒng)，國號大晉，改元為太始元年，大赦天下。魏遂亡。后人有詩嘆曰： 晉國規(guī)模如魏王，陳留蹤跡似山陽。重行受禪臺前事，回首當(dāng)年止自傷。 晉帝司馬炎，【毛夾批：漢以炎興為年號，恰合司馬炎之名，亦讖也。】追謚司馬懿為宣帝，伯父司馬師為景帝，父司馬昭為文帝，立七廟以光祖宗。那七廟？漢征西將軍司馬鈞，鈞生豫章太守司馬亮，亮生潁川太守司馬雋，雋生京兆尹司馬防，防生宣帝司馬懿，懿生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是為七廟也?！久遗翰茇Р宦劦鄄茯v、曹嵩，晉則更有勝焉者?！看笫乱讯?，每日設(shè)朝，計議伐吳之策。正是： 漢家城郭已非舊，吳國江山將復(fù)更。 未知怎生伐吳，且看下文分解。 【李贄總評：或言后主喜魏樂、不悲蜀樂、不思蜀、誠如尊命等，以為庸才。余謂此皆種菜失箸之故智也未可知。 老瞞奸如鬼域，濟以曹I小奸，做成受禪之臺，仿佛唐虞故事，欲以欺誑天下后世也。誰知四十年后，乃為司馬炎作一榜樣乎？山陽、陳留，毫發(fā)不差，謂無天理否也？讀史者至此亦可回頭作好人矣。你想亂巨逆子，有何利益乎哉？】 【鐘敬伯總評： 姜伯約膽大如斗，使其計得遂，囚鄧艾，討司馬，而后殺鐘會，漢室興復(fù)如反掌易也，其奈天不祚漢何！ 曹操大奸，濟以曹丕小奸，筑起受禪臺，教司馬行事。山陽、陳留，四十年果報，可作千萬世罪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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