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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大冒進
就在多隆阿率軍離開江南跑到陜西去的同時，曾國荃還在率領(lǐng)他那支吉字營向金陵猛沖。同治元年(1862)四月二十五日，這兩萬三千湘軍已經(jīng)沖到距金陵城只有四十里的板橋一帶了。 聽了這個消息，曾國藩臉都嚇白了。 眼看曾國荃孤軍深入，而后面的三路援兵沒有一路能跟得上來，眼下的戰(zhàn)場態(tài)勢竟和當(dāng)年李續(xù)賓孤軍深入三河鎮(zhèn)相仿！也就是說，如果洪秀全和李秀成看出曾國荃這是輕兵冒進胡折騰，完全可能集中強大兵力從幾個方向合攻吉字營，要是這樣的話，收拾曾老九，就成了“板兒磚拍豆腐”了。 曾國藩這次是真驚了，趕緊給老九寫信，讓他的部隊原地停止前進！后來想了想又覺得不放心，又給同在吉字營里的小弟弟曾貞干寫信，讓他盯著曾老九，務(wù)必立刻停止前進！ 不光要停止前進，如果形勢發(fā)展對前線作戰(zhàn)不利，吉字營還得趕緊撤退。 但這曾氏兄弟的脾氣很不一樣，曾國藩像個文人，曾老九卻更像個武夫。進占板橋之后，他根本就沒休整，立刻率軍向前猛攻，一直推進到金陵城下的雨花臺，幾乎直逼到城墻根兒底下，這才停止前進，就地筑壘，準(zhǔn)備“圍城”。 圍城？怎么個圍法？ 金陵城那么大，太平軍兵力那么多，城里的糧草那么充足，吉字營才兩萬多人，別說圍人家，人家不出來“圍”他就不錯了。 要說這個曾國荃是真有意思，他的為人行事，老給人一種“精神不正?！钡母杏X?？墒亲屑?xì)想來卻又發(fā)現(xiàn)，他的精神還是正常的。 首先，曾國荃招兵買馬擴充“吉字營”，原本就是為了攻克金陵，然后全體官兵進城搶劫，發(fā)一筆大財。這種“渾蛋邏輯”是封建社會的產(chǎn)物，非常邪惡，但又是具體存在的事實，沒有辦法。 其次，曾國荃率這么點兒兵馬冒進金陵，在戰(zhàn)略上也有他的一番考慮。 曾國荃認(rèn)為，現(xiàn)在湘軍已經(jīng)實際掌控了江南四省的兵權(quán)，李鴻章、左宗棠兩路一進江蘇一進浙江，打得很兇，極大地牽制了太平軍的兵力，所以忠王李秀成真正能抽調(diào)出來援救金陵的兵力沒有想象中那么多，攻勢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兇猛。而自己屯兵金陵城下，如果真能調(diào)動李秀成集中精兵來援，那么江蘇的蘇州、常州，浙江的杭州等地都將兵力空虛，李鴻章、左宗棠正好可以在他們的戰(zhàn)略進攻方向上取得重大戰(zhàn)果。 而一旦李、左兩支部隊攻克杭州各城，重創(chuàng)太平軍，李秀成又肯定會倉促回援，這么一來，不但吉字營之圍可以解，而且極大地消耗了太平軍的兵力，磨損了他們的銳氣，湘軍再攻金陵，相對就容易些了。 只要吉字營在金陵城下?lián)蔚米。S著李鴻章、左宗棠兩軍在江蘇、浙江的進展，就會從幾個方向?qū)鹆晷纬蓱?zhàn)略合圍，使之成為孤城一座，最終必被湘軍攻克。 可是如果曾老九的計算不準(zhǔn)確，李秀成所部以足夠的兵力回援金陵，打得非常兇，吉字營頂不住了，怎么辦？ 對這一點曾老九倒看得很開。 打仗嘛，哪有不冒險不玩兒命的？打輸了就死唄。 面對這么個又渾又不講理的弟弟，曾國藩是真沒辦法了。眼看吉字營死也不退兵，老曾只好拉下臉皮去哀求官文：官大總督，您能不能幫幫忙兒，給多隆阿多大人遞個話兒，讓他別去陜西，先回來拉我弟弟一把？ 有用嗎？當(dāng)然沒用。 官文當(dāng)年怎么整死李續(xù)賓，今天就能怎么整死曾國荃！指望他發(fā)善心？你老曾是不是抽了鴉片煙，產(chǎn)生幻覺了……眼看多隆阿是絕不可能回來了，而曾國荃又無論如何不肯退兵。曾國藩正在焦頭爛額之際，外面忽然又傳出謠言，說多隆阿遠(yuǎn)走陜西，是因為他跟曾氏兄弟不和，被曾國藩給擠對走的！ 這個謠言一出，曾國藩可真慌了神。 大清朝廷是滿洲權(quán)貴的朝廷，不是漢官的朝廷，誰是主子誰是奴才，大家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在這方面曾國藩非常識趣兒，自從創(chuàng)建湘軍那天，他就留了這個神，早年一直重用塔齊布，后來塔齊布病死，曾國藩也倒臺了，胡林翼爬上來，他和老曾也是一樣的心思，所以胡林翼一直重用多隆阿。可現(xiàn)在多隆阿居然被曾氏兄弟“擠走”了！這個謠言要是傳到慈禧和恭親王耳朵里，他們肯定是要多心的。 要是這些權(quán)貴們多了心，他們隨便伸出小手指頭一杵，曾國藩就得摔個大跟頭！ 這可怎么辦？ 正在曾國藩又驚又怕又沒轍的時候，又傳來消息，駐扎江南的湘軍部隊里暴發(fā)了瘟疫！而且各支部隊都有疫情，一家伙病倒了很多人！ 聽到這個消息，曾國藩眼珠兒一轉(zhuǎn)，有主意了，馬上寫了一份奏折，說湘軍這場大瘟疫來得奇怪，是不是我老曾干了什么壞事兒(比如惹怒了多隆阿大人)，所以老天爺在懲罰我？不如請朝廷派一位德高望重的親貴大臣來江南，跟我一起“會辦軍務(wù)”吧。 也就是說，曾國藩請求朝廷派個大臣(最好是滿洲重臣)來江南統(tǒng)領(lǐng)大軍，而他老曾愿意給這位重臣當(dāng)個助手，幫幫忙兒。 真的？ 當(dāng)然不是，這叫拉二胡打噴嚏——弦外有音。曾國藩這么說，只是想探探風(fēng)頭，看朝廷是否還信任他。 此時朝廷里主事的是慈禧太后。這位太后可精明了，一眼就聽出曾國藩的弦外之音。立刻回了道圣旨，告訴老曾：你甭?lián)?，這場瘟疫就算真是上天懲罰，那也是朝廷辦事不妥，才會觸怒老天爺，所以應(yīng)該“我們這些人”反思、自責(zé)，不關(guān)你曾國藩的事。你只管在江南好好帶你的兵吧，沒事沒事……你看，慈禧年輕的時候真不簡單。不但通曉事理，聰明透頂，而且說出話來讓人這么愛聽，聽了這么舒服。 曾國藩這一輩子接的圣旨，還真沒有一道能讓他打心眼兒里感動的，可這一回，他是真掉了眼淚了。 老曾這邊正感激涕零呢，忽然接到消息：李秀成親起大兵六十萬，會攻雨花臺！ 一聽這個消息，曾國藩差點兒暈過去。 2.這樣能頂?shù)米?/STRONG> 說實話，曾國荃這兩萬來人在沒有任何友軍配合的情況下孤軍冒進，一路跑到雨花臺，這個路數(shù)兒實在太邪，所以一開始根本沒引起太平軍的注意。 自從太平天國建都天京以來，清廷兩次建立江南、江北大營，迎面圍困城池。 面對如此強敵，太平軍守城已經(jīng)守出經(jīng)驗來了，城防上從沒出現(xiàn)過什么漏洞?，F(xiàn)在太平軍已經(jīng)攻克了江蘇、浙江兩省省府，占據(jù)了幾乎所有重要城市，天京背后全是太平軍的根據(jù)地，要兵有兵要糧有糧，局面比以前被江南大營圍困時強了不是一點半點，所以對面前這兩萬多湘軍真是沒放在心上。 自從吉字營沖出大勝關(guān)，太平軍各路人馬就從四面八方殺了過來，不停地跟吉字營交火?？墒莿傞_始太平軍都是從附近的小縣城里殺出來，兵力少而分散，根本奈何不了吉字營，都被一一打退。而曾國荃知道自己置身“死地”，危險至極，一點也不敢馬虎，趁著太平軍還沒真正注意他，趕緊就地挖壕筑壘，準(zhǔn)備死守。 別看嘴硬，其實這小子心里也害怕……時間一長，太平軍可就注意到曾老九了。 一天始太平軍不知道眼前這幫湘軍是什么路數(shù)，所以幾百人、幾千人地過來試探，結(jié)果一打一敗。后來太平軍就不斷加強兵力，可是增至萬人也拿不下這支湘軍，這才留了神。 直到六月十六日，曾國荃在雨花臺外扎營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太平軍才派出一支大部隊分襲湘軍各營，實際上是一次大規(guī)模的火力偵察。八天后，從寧國府方面調(diào)來的一支太平軍又對吉字營發(fā)起一次攻擊，結(jié)果仍然被擊退。到這時，天京城里的洪秀全才開始注意到眼皮底下這支莫名其妙的湘軍“小部隊”。 鬧了半天，這是湘軍的一支主力呀！
經(jīng)過考慮，洪秀全覺得對城外的湘軍應(yīng)該慎重對待，于是到江蘇去調(diào)忠王李秀成。 這時候李秀成正親率大軍進攻上海，跟江蘇巡撫李鴻章的淮軍死拼。 按說這時候淮軍成軍不久，兵力不足萬人，應(yīng)該比較容易收拾，可實際并非如此。 李鴻章這個人，是晚清的一代豪杰，太有本事了。到上海沒多久，就全面掌握了軍、政、財權(quán)，搞到了大把的銀子。而老李又是個天生的外交家，跟洋人打得火熱，從洋槍隊隊長華爾手里買來大批洋槍洋炮(這些是真正的先進武器，比湘軍的槍炮強太多了)，有了這些最先進的洋玩意兒，淮軍的戰(zhàn)斗力成倍增長，結(jié)果李秀成在上海外圍的戰(zhàn)斗打得相當(dāng)不順。 正在這么個時候，洪秀全忽然調(diào)李秀成回援天京。李秀成當(dāng)然不情愿，認(rèn)為天京城高池深，兵多將廣，而且背后全是根據(jù)地，根本就不用擔(dān)心被攻克。不妨拖一段時間，等這邊拿下上海再說。 一看李秀成不肯回援，洪秀全發(fā)脾氣了。 自從天京內(nèi)訌之后，洪秀全性情大變，暴躁專橫，疑神疑鬼，對屬下越來越兇，控制得越來越嚴(yán)，對李秀成這個“忠王”也并不完全信任。現(xiàn)在眼看李秀成抗命，洪秀全大怒，連下嚴(yán)令，把個李秀成催得像火燒了屁股一樣。 實在沒轍，李秀成只好從上海撤兵，然后在自己的根據(jù)地進行了一場總動員，調(diào)集了十三員猛將，集中起二十萬大軍(對外號稱六十萬)回援天京，準(zhǔn)備來個鐵錘砸核桃，一家伙收拾掉曾國荃。 同治元年(1862)閏八月二十日，李秀成大軍趕到天京城外，東至方山，西到板橋鎮(zhèn)，連營數(shù)十里，旌旗蔽野，人馬如潮，從背后把湘軍吉字營一支孤軍圍在天京城下。 眼前是巨大無比的金陵城，城里滿是太平軍的精兵勇將，背后是無邊無沿的太平軍連營，幾十萬大軍如波翻浪卷，說實話，要是一般人，單是看一眼這個陣勢，已經(jīng)嚇得尿褲子了。 曾國荃還不錯，沒“尿”，可小臉兒也已然煞白。心說：這次行了，不出意外的話，自己這條小命算是交待了。 可不管怎么說，總得咬緊牙根拼一場呀。 八月二十一日一大早，天剛放亮，吉字營陣前陣后，兩路太平軍同時擂起了戰(zhàn)鼓。背后李秀成大營中旗幟如林，吼聲震野，數(shù)萬兵馬列成雁翅陣形，從東西兩面逼近湘軍營壘。 與此同時，金陵城門大開，城里的太平軍魚貫而出，當(dāng)著吉字營的面兒不慌不忙地在城門外列開陣勢。 看著這個陣勢，營壘里的湘軍嚇得腿肚子直哆嗦。曾國荃趕緊下了死令：任何情況下，任何人不得出營接戰(zhàn)，只準(zhǔn)待在墻子后邊用槍炮遠(yuǎn)距離轟擊，絕不能讓敵人沖上來！ 唉，你看這城“圍”得……曾老九話音剛落，湘軍營壘前后同時傳來一片喊殺聲，太平軍潮水般沖了上來。 湘軍趕忙槍炮齊發(fā)，拼命阻擊。太平軍也很機靈，湘軍槍炮如雨，他們就四散隱蔽，槍炮一停，馬上殺聲一片，各路齊起向前突擊。 就這么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太平軍這一輪攻擊，整整進行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一路太平軍直撲江心洲。 此時的吉字營已被太平軍三面合圍，只有江心洲這邊可以通到長江，吉字營兩萬三千兵馬全靠從江上運來的糧食彈藥維持，江心洲一失守，吉字營就被合圍了。曾國荃趕緊叫弟弟曾貞干親自率軍趕到江心洲防守，連夜修筑營壘，好歹守住了江心洲。 從頭兩天的戰(zhàn)況來看，吉字營似乎還支撐得住。 其實這兩天的攻勢是佯攻，主要是想摸摸湘軍的底。李秀成并不準(zhǔn)備像陳玉成攻安慶那樣搞人海戰(zhàn)術(shù)，這一次他自有破敵妙計。 二十三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忽然，太平軍營壘后傳來震天動地的炮聲，湘軍的壕墻營寨頓時磚石橫濺，煙火騰空。 這是李秀成從洋人手里買回來的西洋大炮！有這個寶貝在手里，何愁炸不爛湘軍的壁壘？ 眼看營壘石墻被打得一團糟，曾國荃嚇得魂飛魄散，一邊集中自己手里的洋炮拼命反擊，一邊命令部下盡力加固石墻，苦苦撐持。同時彭玉麟的水師也趕到附近，用戰(zhàn)船上的火炮助攻，幫著曾貞干防守江心洲。 這一輪炮戰(zhàn)直打到二十五日，眼看自己的營壘快被太平軍的炮火毀完了，曾國荃再也顧不得節(jié)省兵力，下令湘軍出城發(fā)起反擊，兩軍在石墻下拼死肉搏，好不容易把太平軍擊退，又熬過了一夜。 這一夜，湘軍沒有一個人能合一下眼，所有人都拼著命地搬石運土，搶著加固營壘。 到天亮，湘軍營壘的外墻已經(jīng)被堆成了一座小土山，太平軍的大炮不停轟擊，湘軍就在營里不停地加筑。因為不停挖土，硬是在墻后邊挖出一道深溝，曾國荃又命令在這道大溝后邊加筑新墻。 人要急了眼，那真是有使不完的勁兒。這幫湖南佬兒白天打仗拼命，晚上徹夜不歇地挖土筑墻，加固工事，幾天幾夜連軸兒轉(zhuǎn)。到最后鄉(xiāng)勇們真累極了，吃飯的時候往地上一坐，一口饅頭含在嘴里，人就睡過去了。可連個盹兒還沒打呢，當(dāng)官的過來一腳又給踹醒了。 還他媽睡！要不要腦袋了！起來！接著干活！ 眼看用大炮遠(yuǎn)轟不能解決問題，李秀成又命令部下開挖戰(zhàn)壕，直逼湘軍營壘。 一連挖了三天，二十九日，無數(shù)太平軍舉著盾牌、扛著門板順著戰(zhàn)壕強行逼近湘軍東側(cè)營壘，門板放倒之后，露出了十幾門黑糊糊的小炮。 這些是最新式的開花炮，別看炮不大，可打出來的炮彈能爆炸！在那個年代，這是頂尖兒的火炮了。太平軍把這些開花炮抵近湘軍營壘，直轟石墻！頓時石崩墻毀，墻后的湘軍血肉橫飛。 眼看營壘已破，太平軍齊聲歡呼，數(shù)不清的戰(zhàn)士背著草捆、扛著麻包直沖過來，轉(zhuǎn)眼就把湘軍營壘的外壕填平，呼嘯著殺了進來。 結(jié)果非常意外，他們迎面碰上的是一條深深的壕溝，和一道新筑的石壘……這種時候，你死我活，無路可退。 眼看太平軍被新壘攔住，氣勢稍懈，曾國荃親自上陣，所有湘軍全力反撲，一場瘋狂的肉搏直打到天黑，湘軍好歹守住了已經(jīng)被炸得七零八碎的營盤。 3.太平天國快失敗了 古人有句名言：“兵在精而不在多?！毖巯吕钚愠墒掷镫m然有兵山將海，可說句實話，真正的精銳部隊并不太多，全靠一股人山人海的氣勢支撐著。 所以李秀成非常清楚，這次攻勢一發(fā)動就不能停止，攻勢一停，部隊的士氣就泄了，再想組織進攻，就沒有現(xiàn)在這樣的勢頭了。 于是李秀成把部隊分成幾班輪流沖鋒，晝夜不停。因為上次開花大炮轟破的是湘軍東路營盤，所以后面太平軍的攻勢全集中在湘軍的東路。 從九月初一開始，太平軍一輪一輪展開不停歇的輪番攻擊，攻擊的著力點主要集中在湘軍東路。死戰(zhàn)了幾天之后，曾國荃也感覺出太平軍的主攻方向，就從其他幾個方向上抽調(diào)了部分精兵，專門加強東路防守。雙方?jīng)]白沒黑地晝夜死磕，直打到九月初五，曾國荃已經(jīng)明顯感覺到太平軍的攻勢減弱了。 作為守方，湘軍無處可退，只有拼命到底?？勺鳛楣シ剑硕鄤荼姷奶杰娫谶B攻了十五天之后，開始顯出疲態(tài)了。 這一下給曾國荃逮到了機會。 趁著太平軍攻勢稍歇的空子，曾老九在營壘各處轉(zhuǎn)了一圈兒，察看營外太平軍的部署，結(jié)果他發(fā)現(xiàn)，東路太平軍兵力眾多，部署森嚴(yán)，可湘軍營壘西面的太平軍卻布防散漫，而且人數(shù)也少。于是曾老九一刻也沒猶豫，立刻調(diào)動彭毓橘、張詩日、蕭孚泗、張光明、李臣典、何玉貴六員大將，率領(lǐng)整整十九個營的近萬兵力，打開營門，向西面的太平軍發(fā)起了反沖擊。 這一家伙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誰能想到湘軍都被揍成這樣兒了，居然還可以集結(jié)近萬人發(fā)動反擊！西面的太平軍幾乎毫無準(zhǔn)備，這一下子被打了個大敗，損失三千多人！湘軍損失也不小，見好就收，立刻縮回營里，然后把抽調(diào)的部隊又派回原來的崗位，繼續(xù)跟太平軍玩兒命。 湘軍這場反擊，把太平軍的氣勢給泄了。 李秀成從江蘇、浙江兩省召集來的大軍相對而言不夠精悍，原本就靠著氣勢，現(xiàn)在迎頭挨了一家伙，雖然沒被擊潰，可氣勢大損，再也不能像前十五天那樣晝夜不停地組織突擊了。 但李秀成不可能就這樣認(rèn)輸。一方面加強西面的布防，同時命令自己的副手侍王李世賢親自率兵向湘軍東側(cè)營壘發(fā)起猛攻，仍然想從東面突破湘軍陣地。但太平軍的兵鋒已經(jīng)開始減弱，再想攻下敵人營壘，越來越?jīng)]希望了。 眼看強攻不成，李秀成決定智取，命人暗中開挖地道，準(zhǔn)備一直挖到湘軍營壘之下，然后用炸藥炸塌石墻。 就在這時候，湘軍的援兵開始出現(xiàn)了。 先是駐守?fù)P州的江寧將軍都興阿派了一員副將帶兩千五百人來援，接著又先后有四營湘軍從安徽趕來增援，兵力雖然不算很多，可對吉字營來說，這無疑是顆“定心丸兒”，曾國荃覺得踏實多了。 就這么著，太平軍和湘軍天天激戰(zhàn)，大仗小仗連續(xù)不斷，兩軍之間戰(zhàn)壕相連，營壘距離不足百步。就這么一直殺到九月十二日，忽然，湘軍營壘外的太平軍一齊后退，轉(zhuǎn)眼工夫，所有人都退到遠(yuǎn)處的壁壘里去了。 這一下鬧得曾國荃莫名其妙，不知太平軍那邊發(fā)生了什么變故，正在猶豫著是不是應(yīng)該反擊，忽然腦子里靈光一閃，想起了安慶之戰(zhàn)！ 我的媽！地道！炸藥！ 上一回曾老九就是挖掘地道直逼安慶城下，用炸藥炸塌城墻，這才破了安慶。 現(xiàn)在陣地前沿的太平軍忽然全軍后退，這分明是他們把地道挖到了湘軍營壘下面，正準(zhǔn)備引爆！ 曾國荃雖然看破了太平軍的計謀，可問題是不知道對手選擇的爆炸點在什么地方。只得趕緊命令鄉(xiāng)勇撤離外墻，在墻后列陣作好準(zhǔn)備，只等炸藥爆炸，外墻一倒，太平軍沖上來，就跟他們?nèi)獠?/P> 這邊剛準(zhǔn)備好，轟然一聲，湘軍營壘的一段外墻被炸得飛上了天。太平軍齊聲歡呼，向著炸出的缺口蜂擁而上！ 可惜，這次地道突襲已被曾國荃識破！湘軍不但沒被炸死一個，在心理上也有了準(zhǔn)備，列好了陣勢，太平軍還沒沖進突破口，湘軍已經(jīng)反擊出來。這一下倒出乎了太平軍的意料，雙方在炸開的外墻邊一場血拼，反而是太平軍被湘軍擊退了。 從火炮突擊失利，到西路遭遇湘軍反撲，再到這次爆破失利，太平軍連連受挫，氣勢大損，再也組織不起像前一陣那樣凌厲的攻勢了。面對如此頑強的對手，李秀成也已經(jīng)想不出什么好點子來了。只好命令部下繼續(xù)開挖地道。 可這招頭一回使特別靈，被對手發(fā)現(xiàn)之后再想搞，就不容易得手了。 天京破圍戰(zhàn)轉(zhuǎn)入了僵持階段。對曾國荃來說，最危險的時刻過去了。 自從九月十二日地道突襲未能奏效，太平軍銳氣大挫，攻勢一天不如一天。加上這幾十萬大軍都待在天京，吃城里的，用城里的，天京城再大再富庶，也供養(yǎng)不起。 以前李秀成拖拖拉拉不愿意這么快就來天京，洪秀全大發(fā)脾氣，現(xiàn)在李秀成帶著大軍來了，卻又拖拖拉拉打不敗面前這兩萬湘軍，反而把天京城里的存糧、火藥全給吃光用盡了，結(jié)果洪秀全又發(fā)起脾氣來了。 其實說實話，至少在這個時候，湘軍根本不可能攻下太平天國的都城，洪秀全這邊根本就是有驚無險。所以李秀成原本也不想這么快就趕來?？涩F(xiàn)在不想來也來了，仗也打了，人也死了好多，湘軍的營壘卻沒攻下來。再打下去他的部隊損失更大，天京城里的消耗更多，局面會越來越麻煩。 最可怕的是，為了解天京之圍，李秀成調(diào)集了江、浙兩省的精兵勇將，結(jié)果江蘇和浙江全都空了，江蘇巡撫李鴻章、浙江巡撫左宗棠正趁這機會在李秀成的大后方搶占城池，如果繼續(xù)黏在天京不動，蘇州、常州、杭州這些大城市就危險了！ 于是李秀成表面不動聲色，暗中命令部隊悄悄撤回江、浙防區(qū)。 到九月底，吉字營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營反擊，而太平軍卻一路接一路悄悄撤退了。十月四日，雙方打了最后一場“硬仗”，結(jié)果太平軍又吃了虧，于是金陵城外剩下的太平軍全部退出秣陵關(guān)，走了。 這場“天京破圍戰(zhàn)”雖然聲勢浩大，其實卻是一場沒準(zhǔn)備好的戰(zhàn)役。洪秀全和李秀成在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shù)兩方面都沒能協(xié)調(diào)好，雖然前線打得很兇，其實統(tǒng)率過于消極，進攻缺乏重點，戰(zhàn)術(shù)方面既沒有表現(xiàn)出真正的勇猛，也缺少有效的奇謀。 不得不承認(rèn)，自從天京內(nèi)訌之后，太平天國的實力打了個對折。后期雖然也有全殲李續(xù)賓湘軍、二破江南、江北大營的高潮，可陳玉成、李秀成兩人身上都有明顯的弱點。 陳玉成勇猛，卻有些傲躁；李秀成多謀，但有點兒滑頭。當(dāng)這兩員年輕將領(lǐng)聯(lián)手作戰(zhàn)，各自把自己的優(yōu)點展示出來的時候，有勇有謀，威力很強?？僧?dāng)他們分頭作戰(zhàn)時，卻都因為自己性格上的弱點而先后吃了大虧。 眼下二十多萬太平軍竟無力殲滅僅兩萬的湘軍，這一戰(zhàn)向所有人傳遞了一個信號：太平軍的軍力已經(jīng)走了下坡路，他們的精兵已經(jīng)消耗殆盡，太平天國起義，快要失敗了。 4.“渾蛋”曾老九 金陵城下這場大戰(zhàn)，曾國荃混了個“九死一生”，雖然勉強挺了過去，可他手下的兩萬三千湘軍連死帶傷加上瘟疫，減員一萬多，現(xiàn)在湊湊合合只剩不到一萬人了。 可是話說回來了，金陵外圍這場大戰(zhàn)，卻意外地證明了這個渾蛋玩意兒曾老九早先對戰(zhàn)局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 早在冒進金陵的時候曾國荃就說過，他突入金陵城下，可以逼得李秀成抽調(diào)江、浙之兵回援，而李秀成一調(diào)兵，正好讓李鴻章、左宗棠鉆空子，李、左二位巡撫在江蘇、浙江那邊使勁一打，李秀成又不得不趕緊收兵回援根據(jù)地，逼得李秀成兩邊瞎忙活，哪頭兒也顧不住。 結(jié)果還真是這樣！ 這一仗，李秀成跑了一圈兒路，吃了一圈兒虧，損失了好幾萬人馬，卻什么也沒落下。 不久后，曾國荃這個壞小子又把這招重新使了一遍，結(jié)果又把李秀成耍了個底兒掉！這兩次陰招徹底拖垮了李秀成，也拖垮了整個太平天國。 曾老九這邊放下不提，先說曾國藩。 金陵破圍戰(zhàn)整整打了四十六天，差點兒把個曾國藩急死嚇?biāo)溃?/P> 早在曾國荃孤軍冒進雨花臺的時候，曾國藩就已經(jīng)料定九弟這一支人馬必將全軍覆沒，所以專門給鮑超等人寫信，說：我們家老九這次犯神經(jīng)病，已經(jīng)沒得救了，你們各位一定要約束自己的人馬，千萬別跟著他一起冒險，免得跟著倒霉……當(dāng)然，這叫“正話反說”。老曾的真正意圖是希望湘軍各部能拼一把命，盡快趕到金陵去救援吉字營。 可問題是李秀成早把什么都想到了，專門派輔王楊輔清、堵王黃文金攻打?qū)巼?，阻擊鮑超，又派護王陳坤書進攻蕪湖，斷曾國荃的后路。結(jié)果鮑超的部隊被阻，無法趕到金陵。眼瞅著曾國荃陷入絕境，曾國藩急得亂了方寸，寢食俱廢，逮誰罵誰，嚇得身邊人全都躲著他。 就這么苦熬到十月上旬，忽然前線傳來一個消息：李秀成大軍已經(jīng)退走，吉字營在金陵城下?lián)芜^來了！ 一聽到這個消息，曾國藩眼淚嘩嘩的！一邊感謝老天保佑，同時趕緊給曾老九寫信，讓他趁著李秀成退兵的機會先把傷病員送回安徽，然后由曾老九親自率領(lǐng)所有還能打仗的部隊“追擊”太平軍！要求一直追到大官圩、小丹陽一帶，然后就地駐扎。 曾國藩瘋啦？他不是一直催著曾老九趕緊退兵嗎？怎么現(xiàn)在忽然又讓曾國荃率軍“追擊”太平軍？ 其實這叫“軟話硬說”。老曾的真實意圖不是“追擊”，而是逃跑。 曾國藩所說的小丹陽在安徽當(dāng)涂境內(nèi)，曾國荃要是帶著人馬“追”到這兒，實際上就離開了金陵，跟鮑超的部隊離得不遠(yuǎn)了。老曾下這道命令，實際上就是讓吉字營撤離金陵回安徽休整的意思。 就在這時候出了個事兒，曾國藩最小的弟弟曾貞干染上瘟疫，病死在金陵城下了。 不但曾貞干病死了，湘軍各部隊都出現(xiàn)了大批病患，死了不少人，鮑超、楊載福、張運蘭都病倒了……這場可怕的瘟疫更加嚇掉了曾國藩的魂兒，連番寫信讓曾國荃趕緊退兵，回安徽休整。 但曾國荃根本就不聽大哥的話！他有他的主意。 你看，太平軍不是已經(jīng)被我擊退了嗎？現(xiàn)在李鴻章、左宗棠在江蘇浙江兩省連打大仗，太平軍已經(jīng)應(yīng)付不過來了，再想短時間之內(nèi)抽調(diào)兵馬回金陵來收拾吉字營，他們沒有這個工夫！現(xiàn)在吉字營應(yīng)該緊緊地黏在金陵城下。 曾國荃這一招叫癩蛤蟆蹦腳面——咬不著人也惡心人！讓洪秀全在金陵城里著急。同時吉字營抓緊時間招兵買馬，擴充兵員，等實力恢復(fù)了，就真的對金陵城發(fā)動攻擊！ 現(xiàn)在曾國荃已經(jīng)摸清了太平天國的脈：李秀成再精，他得聽洪秀全的。只要把洪秀全打疼了，他一定會再把李秀成給折騰回來。那時候金陵城下還有一場好戲！ 只不過那時吉字營變強了，太平軍變?nèi)趿?，仗就不是今天這個打法兒了。 要說這曾氏兄弟也真有意思。曾國藩是個戰(zhàn)略家，曾國荃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戰(zhàn)術(shù)家。這哥兒倆一個在后頭訂計劃，一個在前面具體實施，互相配合，互相修正，倒把金陵城下的仗打得越來越有氣勢了。 接到渾蛋小子曾老九的回信，曾國藩也猶豫了，因為老九說的也很有道理?？蛇@一招太險，不合曾國藩慣常的思路，想來想去拿不定主意，就寫信跟左宗棠商量，左宗棠很快回信：支持曾老九！ 曾國藩這個人平時死倔，很難說服，可是左宗棠說的話他基本上都肯聽?，F(xiàn)在一看左宗棠支持曾老九，曾國藩馬上坐下來重新審視地圖，看來看去，越看越覺得老九說的有道理。 同治二年(1863)正月二十九，曾國藩離開安慶大營不聲不響地跑了一趟金陵雨花臺。 這一路上，老曾悄悄巡視了湘軍在滁州、和州、巢縣、無為州各處營盤，掐著手指頭計算湘軍和太平軍的兵力、火力對比，晚上就拿出地圖研究戰(zhàn)略態(tài)勢。一路走一路研究，直到曾老九的吉字營壁壘，親眼見到吉字營工事堅固，鄉(xiāng)勇們士氣很高，雖然遭到圍攻，卻毫無懼色，而且吉字營經(jīng)過這幾場惡戰(zhàn)，像蕭孚泗、張詩日、李臣典、朱洪章、彭毓橘等一大批狠人紛紛浮上水面，可謂兵精將勇，氣勢凌厲。曾國藩越看，越覺得老九提出的打法兒也許可行。 當(dāng)然，吉字營為什么士氣這么高？為什么這么兇悍不怕死？說穿了，這幫人都等著沖進金陵，搶錢搶女人！ 這些曾國藩知道嗎？知道。 眼下的湘軍是什么玩意兒，他清楚得很，可仗打到這個時候，手創(chuàng)湘軍的曾老夫子已經(jīng)沒辦法了。 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研，曾國藩不但摸清了前線各路湘軍的實力，也基本算出了太平軍的底牌。 確實，太平軍已經(jīng)徹底走下坡路了。他們在江、浙兩省占據(jù)著大片的地盤兒，卻沒有足夠的精兵，最后一批精銳部隊雖然表面上掌握在忠王李秀成、侍王李世賢手里，其實卻因為洪秀全、李秀成二人互相掣肘，弄得無所適從，不停地在蘇州、杭州和金陵之間跑來跑去，在哪兒都待不長，站不穩(wěn)，越打越弱。照這樣下去，用不了多久，太平軍最后的機動兵力就消耗殆盡了。 既然這一次太平軍幾十萬大軍都拿不下僅僅兩萬人的吉字營，那下次他們的攻勢只會比現(xiàn)在更弱，曾國藩還有什么可擔(dān)心的呢？ 經(jīng)過反復(fù)思考，曾國藩終于決定接受曾國荃的作戰(zhàn)思路，以此為基礎(chǔ)制訂了一套新的戰(zhàn)略計劃：從安徽建立一條糧道，直通金陵城下，盡一切力量支援曾國荃圍困金陵。又從安徽巡撫李續(xù)宜手下抽調(diào)兩支精兵，外加太平軍降將韋俊的部隊，共計一萬五千人撥給吉字營，用來加強金陵外圍的防線。 不過曾國藩這個人心非常細(xì)，這次他向自己弟弟的部隊大量調(diào)撥兵員，又盡量提供糧餉支援，無異于公然增強自己嫡系的力量，這么個搞法，生怕朝廷要多心。 所以老曾趕緊上奏朝廷，說他現(xiàn)在一個人身兼多職，管的面兒太大，自己又“笨”，實在照顧不過來，所以請求皇上派“親信重臣”到江南來督辦軍務(wù)，老曾自己非常愿意給這位“重臣”當(dāng)助手。 又拉二胡打噴嚏……不過上次老曾試探朝廷，找的借口是“軍中瘟疫，疑似天譴”，“天譴”這種事兒雖然是扯淡，可在那個時代，人們都很在乎這些東西，所以慈禧太后必須給老曾一個答復(fù)。可這次老曾找的借口是自己“笨”，應(yīng)付不過來，慈禧就不好回復(fù)了。 怎么說呢？說你不笨，你老曾可聰明啦……這么說太肉麻，也沒意思。 所以這道奏折到了北京，慈禧太后看完隨手一扔，根本沒回復(fù)。 不回復(fù)，也就是朝廷“不多心”的意思，這么一來曾國藩心里踏實了。 想不到就在這時候，忽然從湖南方面?zhèn)鱽硪粋€消息：曾國荃私自派人回湖南招兵，而且一次就招募了水師十二營，六千人，步勇四十營，兩萬人！ 吉字營原有兵馬兩萬三千，但和李秀成一場死拼，加上瘟疫，死了一半多，只剩了一萬，后來老曾給它補充了一萬五千人，湊成兩萬五，恢復(fù)到進兵金陵時的兵力，想不到曾國荃居然私自招兵！這一下吉字營又?jǐn)U充了一倍，兵力已達五萬之眾。 聽了這事，曾國藩氣得關(guān)起門來直罵！ 老九這個渾蛋，怎么這么不懂事！ 第一，朝廷對湘軍、對姓曾的原本就不是特別信任，曾國藩為了給吉字營調(diào)撥一萬五千人，還得專門給朝廷打報告試探風(fēng)聲?？涩F(xiàn)在曾國荃一招兵就是兩萬六！你就不怕朝廷多心嗎？這曾老九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渾小子！ 第二，湘軍兵勇的工資很高！兩萬六千人，一個月需要多少軍餉！讓曾國藩上哪去弄這筆銀子養(yǎng)活這支足有五萬多人的吉字營？ 第三，這個渾蛋曾老九，招兵居然不跟老曾商量！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當(dāng)大哥的！ 為這件事，曾國藩氣得暴跳如雷?？墒乱阎链耍谢貋淼谋偛荒芰⒖糖采?？ 曾國藩只好給“渾蛋老九”寫了封信，不輕不重地訓(xùn)了他幾句。 也就只能這么著了。 曾國荃私自招兵擴充吉字營，表面看來純是為了更好地“圍攻金陵”，似乎無可非議。但這個魯莽的舉動所造成的變數(shù)，任何人都想象不到。 就是曾國荃的這一招棋，最終打散了整個“湘軍體系”！曾國藩被慈禧太后猜忌，和沈葆楨成仇，和左宗棠翻臉，和李鴻章背心離德……起因全是這次私募鄉(xiāng)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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