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本文是老愚的系列文章《無道德社會生活場景》的第六篇

晚飯后，即將參加中考的女兒埋頭做功課，我出外欣賞月色。

今天是月圓的日子，下午五點(diǎn)多的時候，它就掛在東邊，軟玉般溫柔的模樣，讓人分泌出心底的柔情，我從路邊看它的人臉上看到了喜悅。

信步走到在北三環(huán)薊門里小區(qū)門口，在報(bào)刊亭逗留時，一細(xì)高個男子前來問路，薊門里北門在哪里？守?cái)偟男』镒又皇钦f：這是南門。薊門里小區(qū)北門怎么走呢？這就是啊。問路的停頓片刻，似乎明白了答案：謝謝啊。

正在此時，一個兇惡的嗓門叫起來：誰的車??？走不走??？——從薊門橋拐過來的一輛吉普，緊貼在擋道的轎車屁股后面，車?yán)锍鰜硪粋€二十七八歲的矮壯青年，戴眼鏡的他徑直沖過來。剛才問路的男子，本來拉開了車門，見來者不善，便關(guān)上門，在車窗前站定，輕蔑地盯著來人。矮壯顯然更來氣了，嚷得愈加厲害：你還不走？想干什么？邊說邊摘了眼鏡，提溜在右手里，左手粗野地比劃起來，細(xì)高個見狀迅疾摘下自己的眼鏡，起初想放在車蓋上，隨后拉開車門，輕輕擱在里面。他握緊了拳頭，迎向不速之客。

你干嘛堵住路？

你沒看我問路嗎？

干嘛不停邊上？

我想停哪兒就停哪兒！

劍拔弩張，一場肉搏就在眼前。周邊的眼睛遠(yuǎn)遠(yuǎn)掃過來，空氣幾乎凝固了。

兩人在相距半米時同時停住腳步，互相打量了一番，拳頭緊握，身體卻突然僵在那里。莫非掂量了彼此實(shí)力，覺得難有勝算，便不輕易出手。他們嘴里仍然叫著，誰也不愿意在語言上退卻。

幾分鐘后，矮壯后座上的老男人趨前，他估摸了當(dāng)下情勢，見同伴柔和了，便笑著勸架：嗨，又沒仇，都少說一句，各走各道。

后面的車子“嘟嘟嘟嘟”使勁摁起喇叭，刺耳的噪音遮蔽了一切。

雙方又佯作憤怒地嘟囔了幾句，方才散開。

細(xì)高個故意磨磨蹭蹭，讓跟在后面的矮壯多等了幾十秒，才開動車子。

轉(zhuǎn)眼間，火藥味煙消云散，世界安靜下來。傾瀉在地上的月色，抹去了人的污漬。月亮升高了，它從樹梢間露出嫵媚的臉盤。

在公共空間，好多人都會放縱自己的本能，樂于露出自己銳利的牙齒，刺向無辜的同類。諸多瑣碎的沖突，貌似無厘頭，其實(shí)皆可歸之于一顆粗鄙堅(jiān)硬的心：不愿把他人當(dāng)人看待，拒絕成為人類命運(yùn)共同體之一分子。

（注：作者專欄文集《在和風(fēng)中假寐》已經(jīng)出版。作者新浪微博：http://weibo.com/ftly。本文僅代表作者本人觀點(diǎn)。本文編輯劉波。）